";你這孩子,這種事情都能發生在你身上,也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運.";
飯桌上,簡單的兩個素菜,一盆米飯,三毛一邊不斷的給燕青羽夾菜,一邊抱怨道.
燕青羽嘿嘿笑着,道:";乾媽,你就應該偷笑纔對！你想想,等一兩年,你得多忙啊！這孫子孫女是一波一波的來,而且我和你兒媳婦們又都那麼英俊漂亮,你想想,那些孩子該多好看！多好玩兒！";
三毛被燕青羽的話說的眼神更加發亮了,點點頭道:";對,一定很好看,一定很漂亮.";
燕青羽得意的笑道:";家裡那麼大,乾媽你乾脆跟我回香港住算了,你這兒那麼清冷,有啥意思?去了香港可以去海邊散心,還可以去找義父聊天,對了,還有我師父沾叔,師孃林燕妮,還有蔡瀾瀾叔,他們都是頂有學問,頂有趣的人.你在那裡不比在這個冷清屋子裡快活！等你那些孫子孫女長大了,也可以跟着你去和這些有學問的人學習學習,沾染一些文氣和才氣！";
燕青羽的話讓三毛動心,不過她還是搖頭道:";去香港倒是可以,但不能住在一起.婆婆和媳婦是天敵,我和荷西的媽媽就不是很合拍.";見燕青羽還想勸,三毛堅定的擺手道:";你若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
燕青羽連忙點頭道:";行行行！你是乾媽,你最大！不過乾媽,我可說好了,我在香港的房產別墅多的都住不過來,你可別自己去找個破公寓去住.那我都沒臉自稱你兒子了.";
三毛聞言詫異道:";你哪來的錢?你義父給你的?我可不能用查老的錢,我自己有稿費,你也不要老問你義父要錢,他自己有兒有女,終歸還是不方便.媽也可以給你錢的.媽就你一個兒子,不給你給誰?這些錢留着也沒用.";
是三毛看來,燕青羽不過一個十六七的少年,估計連自己生存的能力都沒有,是靠金庸的接濟生活呢.
燕青羽好笑道:";乾媽,你也忒小瞧孩兒了！我一張唱片的收益就有兩千萬.建了個電影公司,拍了三部賭片收益了近四個億,哪裡還用的着義父給錢！不過義父倒是把明報給我了！";
三毛詫異道:";你居然賺了那麼多錢?金庸怎麼會把明報給你?";
燕青羽便一邊扒飯,一邊眉飛色舞的將自己如何寫歌,唱歌.寫小說,寫劇本,建公司,拍電影的事統統說了一遍,聽的三毛眼神越來越亮.
燕青羽越說越得意,最後哈哈笑道:";乾媽,你就跟着兒子去享福吧！我希望你能過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生活.";
三毛眼淚又下來了.她流着淚笑道:";媽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能認我當乾媽.都是因爲想要幫我,想要救我.難爲你了……";
燕青羽不滿道:";乾媽,你這就說錯了.我救古龍那才叫救,對你不算,我是真想認你當乾媽！";
三毛聞言舒心的笑道:";羽兒你怎麼救的古龍?他怎麼了?";
燕青羽吊兒郎當道:";那老小子得了肝病,要說也沒什麼.只要不喝酒,不亂搞.好好休息好好生活,其實根本沒什麼影響.結果他偏偏不知死活.非要和醫生對着幹,玩兒命的喝酒.義父看不過去,就派我來拯救他.乾媽你想啊,古龍長那鬼樣子,鬼才願意好言相勸呢！
我就對古龍說,姓熊的,你儘管喝,你大口喝,我攔你我是你孫子！你放心的喝吧,千萬不要有後顧之憂.等你喝死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老婆的.乾媽你想啊,你兒子我長的這般玉樹臨風,古龍那小媳婦看我一眼就臉紅,連看了幾眼,好歹沒把古龍氣的吐出血來！古龍當場把酒瓶子摔了個粉碎,發誓再也不喝酒了.當然,也再也不讓我進他家門見他媳婦了！";
三毛聽着差點沒笑出個好歹來,趴在桌子上兩個肩膀就不停的抖着.她這輩子走南闖北,美國西班牙非洲哪裡都去過,見過的人形形色色,數之不盡.可她從來沒見過燕青羽這般不靠譜的人,拿人家的妻子威脅人家,是個人也沒法接受啊！古龍沒當場拿出他的小李飛刀把燕青羽射成篩子就是手下留情了……
笑了好久,三毛才抹着眼角的眼淚坐直了身體,慈愛的看着燕青羽,聰明靈秀如她,又豈能看不出燕青羽在故意惹她開心.
燕青羽裝作沒看見三毛慈愛而又傷感的眼神,這細膩的人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心思太過敏感,總愛多想,總愛傷感……
所以,燕青羽就表現的很簡單,他又吃了口青菜,抱怨道:";乾媽,你稿費都存着幹嗎?這般摳門,連口肉都沒有,也沒有雞蛋,這哪能吃的飽啊?我的飯量大着呢！";
三毛也不見怪,反而更覺得燕青羽不和她見外,親切的道:";媽一個人茹素慣了,家裡就沒有準備,等晚上媽去給你買肉,給你買雞蛋,也給你買魚,好麼?";
燕青羽擦了把嘴,喝了口湯,道:";乾媽,晚上估計不行,我得回陽明山伯父家,明兒吧,趕明兒我把你四個兒媳婦都帶來,讓你看看你兒子多能幹,娶的媳婦多漂亮.
然後你把該處理的關係都處理了,嗯,算了,官面兒上的事交給我來辦吧,我打個招呼比你跑斷腿還管用.乾媽你就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重要的有意義的都帶上,其他的衣服啊被子啊還有鍋碗瓢盆什麼的,統統不要了.香港房子裡都備齊着呢！衣服去了香港後,你讓芝姐帶着你,再叫上師母林燕妮,你們仨去中環廣場買吧.
乾媽,這好日子纔剛開始,你有時間就寫寫作,兒子真是太喜歡你的文字了.清澈乾淨的讓我心動.不過咱可說好了,現在你可不是你一個人了,有兒子有兒媳,以後還有幾十個孫子孫女,你可不能再懷念我乾爹懷念到心碎.傷了身體我可不依,還指望你帶孫子呢！";
bsp;三毛欣慰的看着燕青羽,眼淚卻怎麼都擦不乾淨,她笑罵道:";就你囉嗦,媽若還不知道愛惜自己,豈不是白白辜負了你這個好兒子！";
燕青羽聞言大喜.嘿嘿笑道:";乾媽真是世上最聰明的好媽了！得！那你老就準備吧,我得回去了,還要給伯父一家解釋一下,這豪門就是討厭,規矩多！對了乾媽.明兒可千萬別忘了買肉,蛋還有魚啊！最好是秋刀魚！";
三毛笑道:";知道了,就你囉嗦！明天趕早來,我要看看兒媳婦的手藝如何！";
燕青羽出門大笑着揮手道:";你放心吧,絕對吃不死人呢！";
";呵呵呵,臭小子！";
三毛抹了抹眼角的溼潤,笑罵道.
……
出了文化大學的門兒,燕青羽長呼了一口氣,隨即苦笑着搖頭自語道:";這真是……唉！算了.總不能真讓這樣一個奇女子死去,反正已經給義父當乾兒了,再給三毛當義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罷,繼續朝門外走去,只是剛出門就頓住了腳,來時的那輛出租車居然還在那裡.只是司機卻在那裡睡覺.
燕青羽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車裡駕駛位上王傑頓時驚醒,一雙通紅的眼睛掙扎着張開.避開刺目的陽光,看清是燕青羽後.趕緊擦了把口水,然後開門道:";不好意思燕先生.最近一直沒怎麼休息,晚上也在開,給睡着了.";
燕青羽皺眉道:";那你回家睡啊,在這睡多難受?還有,白天跑跑就行了,晚上也跑人能受的了麼?";
王傑苦笑了聲,道:";這車是出租公司的,每天要交很多份子錢.最近白天生意不大好,只能晚上繼續跑,不然就得自己貼錢交份子錢.";
燕青羽聞言道:";那這樣,後天我們回香港的時候你跟着去吧,也給你省張機票錢.後天早晨八點,在桃源機場,你記得按時到,現在回去睡覺吧.這疲勞駕駛你敢開我不敢坐,我的命金貴着呢！";
王傑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那……那我就先回家睡覺了,明天把車退了,後天早上去桃源機場,以後就靠燕先生支持了.";
燕青羽擺手道:";最終還是靠你努力！行了,走吧,我也去找輛車回陽明山.";
王傑聞言連忙道:";燕先生,我幫你攔着吧,臺北開出租的我不說都認識,但還是認識不少的.我攔的人放心些,不會亂要錢.";
燕青羽也不拒絕,道:";好,那就麻煩你了.";
王傑開了兩年多出租車,在之前他是做油漆工人的,兩年多的出租車足以讓他認識大半臺北街道上的老司機了.
沒幾分鐘,王傑就攔住了一輛的士,聊了幾句後,就對燕青羽道:";燕先生,這位老蔡是我的老朋友了,也是老司機,開車很安全的,你就坐他的車好了.他是個老實人……";
燕青羽聞言腦袋都大了,擺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家睡覺吧,都開始說夢話了！不就坐個的士麼,那麼費勁做什麼,不要忘了啊,後天早上八點.";
王傑重重的點點頭,道:";知道了,一定忘不了！";
燕青羽";嗯";了聲,就上了車.
王傑站在街道邊,看着老蔡的的士漸漸遠去,沒了蹤影,然後臉上的笑容僵硬,眼淚忍不住的流下,從無聲的哭泣,到小聲的抽噎,再到最後捂臉蹲下嚎啕大哭.
他自幼父母離異,然後就是各種飄蕩,和野狗一樣的飄蕩.
每當看見夜幕降臨,萬家燈火的時候,他總會自問道:我的家在哪兒啊?
他的家在垃圾桶旁,街道邊,橋樑下……
燕青羽說他的聲音有與生俱來的悲涼感和滄桑感,他沒有解釋.
只是心底好笑:這世上怎麼會有什麼與生俱來的悲涼和滄桑呢?
受過了那麼多苦,終有了今日,能看見一絲生活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