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長水買了滷菜和酒,興沖沖的回了家。
他是家裡老幺,哥哥姐姐都在外地,就他留在上海服侍老母。他父親在杜長水剛生出來的次月,就說出去做生意賺大錢,結果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是他母親含辛茹苦拉扯打了他們兄弟姐妹。
杜長水對母親一直都很孝順。
他今年三十四了,還沒成婚,一來是要照顧老母親,二來在軍統要結婚可沒那麼容易,尤其是在這樣的非常時期。
杜長水也不在乎。
老母親只要在一天,自己的婚姻大事無所謂。
今天是母親六十大壽,杜長水特意請了假,回來好好的陪陪母親。
一進門,杜長水拉開嗓門便叫:
“媽,媽,我回來了。”
“長水啊。”杜母的聲音在房裡傳出:“你回來了啊,快進來,你朋友等你好久了。”
朋友?
杜長水一怔,自己也沒請什麼朋友啊?
一進去,看到是兩男一女,那女的長得挺漂亮,也挺年輕。
“你們是?”杜長水疑問的問道。
“杜先生,你好,我們是你的朋友。”一個男人說道:“今天是您母親的六十歲生日,所以我們特意前來慶祝,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杜長水看到桌子上放着不少貴重的禮物。
他也更加的奇怪了:“不是,我不……”
“杜先生。”那個人打斷了他的話:“您的母親陪我們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我想她也累了,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那成。”杜長水一肚子的疑惑:“媽,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啊。”
“哎,去吧,媽等着你。”
……
“杜先生。介紹一下,這位是赤木彩紗女士,這位是高木健司先生,我是他們的翻譯。”
日本人?
杜長水面色大變。
“不要擔心,杜先生。”赤木彩紗淡淡說道:“如果我們要傷害你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杜長水一顆心略略放了一些下來。
可他依舊帶着警惕:“你們來找我做什麼?”
“我是來和你交朋友的,杜先生。”赤木彩紗說的非常從容:“請不要擔心,我不是什麼日本特務機關的,我只是一個日本人,普通的日本人。”
赤木彩紗說的非常巧妙,她先明確的告訴對方,自己不是日本特務,所以就把日本特務機關和軍統對立的關係剔除了。
果然,杜長水的警惕稍稍消失一些。
但他還是不明白,如果是日本特務機關找到自己,那還情有可原,可是普通的日本人?找自己又是什麼目的?
赤木彩紗使了一個眼色,高木健司很快掏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杜先生,這裡是五千日元,是給你母親的另外一份壽禮,希望能夠表示我們交朋友的誠意。”
五千日元?
這絕對是一筆鉅款。
可是,杜長水根本就不敢收:“不,無功不受祿,你們老實說吧,找我到底是什麼目的?我很忙,如果你們沒有事的話我就要回去了。”
“不要着急,杜先生。”赤木彩紗緩緩說道:“我的丈夫,赤木親之死了,請告訴我,這是不是孟紹原殺的?”
“我不知道。”杜長水斷然說道:“我只是一個司機,軍統的那些事情,我基本都不知道,所以你們不必枉費心思。”
“你也許是不知道,但我堅定的認爲是他做的。”赤木彩紗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所以,我要殺了孟紹原,爲我的丈夫報仇。”
殺了孟主任?
這個女人瘋了。
杜長水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是否能夠殺了孟紹原,但這和我沒有關係,再見。”
“再見?”赤木彩紗冷笑一聲:“杜先生,既然我已經找到了你,難道你以爲那麼容易就脫身嗎?”
杜長水並不害怕:“想要殺了我嗎?請便,從進入軍統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做好準備了。”
“真是勇敢啊。”赤木彩紗的語氣裡帶着譏諷:“你可以坦然面對死亡,但是你的母親呢?”
“你們想做什麼!”杜長水面色大變:“禍不及家人,你們只要敢動我的母親……”
“你太幼稚了,杜先生。”赤木彩紗笑了笑:“我的丈夫死了,爲了幫他報仇,我不在乎做任何事,不在乎殺任何人。當然,我不會立刻殺死你的母親,而是會綁架她,慢慢的折磨她,在我們說話的這會功夫,你的母親已經不在家裡了!”
“你們!”
杜長水慘呼一聲,拔腳就朝家裡奔去……
……
母親不見了,母親真的不見了。
杜長水面色慘白,嘴脣在那不斷哆嗦着。
“我不會立刻殺死你的母親,而是會綁架她,慢慢的折磨她。”
這幫天殺的日本人。
他們一定會這麼做的。
赤木彩紗帶着她的人慢慢的走了進來:“杜先生,我沒有騙你,是嗎?”
杜長水想和她們拼了,但他不敢,真的不敢。
母親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杜先生,我們不是要讓你當漢奸。”赤木彩紗胸有成竹:“我知道你們軍統有家法,但你沒有出賣軍統的利益。而且,我也不是要你幫我殺了孟紹原,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我感興趣的情報,這點,不算什麼是嗎?”
“你……你們想要什麼?”杜長水顫抖着問道。
“我想知道一些孟紹原的習慣,尤其是他一個人的時候,一般都會做些什麼?”
杜長水知道她爲什麼要問這些,她……是想對孟主任動手。
不能說,一定不能說。
軍統的家法啊……
還有,孟主任對自己真的不錯,母親壽誕,他還專門讓吳助理給自己送了禮物。
可是母親怎麼辦?
她辛辛苦苦的把自己這幾個兄弟姐妹拉扯大,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了……
不。
赤木彩紗又不是日本特務,再說了,自己又沒有出賣孟主任什麼,只是說些孟主任的生活習慣。
對,對,這絕對不是出賣。
人在絕望的時候,很容易編造出一些謊言來麻醉自己。
杜長水就是這樣的:“孟紹原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不過,他要是有空的話,總喜歡一個人去‘老福記’麪館吃一碗麪……”
“早晨?”
“是的,早晨。”
“有固定時間嗎?”
“沒有。”
“一個人?”
“對,一個人。”
“你確定?”
“確定。”
“很好,杜先生,我們現在真的是朋友了。”
赤木彩紗從高木健司手裡把五千日元拿來,塞到了杜長水的手裡:“杜先生,你的母親我們會好好照顧的。等到我們的事情辦完了,我一定會把你的母親送回來。”
杜長水渾身顫抖着,顫抖着。
他頹喪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不過,此時的他心裡還有一些疑問,這些日本人怎麼知道自己是孟主任司機的?
……
“孟。”
幾疊日元放在桌子上,霍伊斯的臉上帶着幾份驕傲:“這是最新版本的日元,無論在印刷上,還是在逼真度上,都已經到達了一個全新的境地。我相信如果不是專家的話,很難分清楚這是不是僞鈔。
我們接受了那位造假專家的話,太新的鈔票,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在他的幫助下,我們開始做……做舊,是的,做舊。我已經向市場上投放了一批鈔票,反響很好,一共一千八百日元,全部用了出去,沒有一次曝光。”
孟紹原拿過一疊日元看了起來。
不錯,不錯,比上一批的更加完美:“所以,要好好的對待辛逸晨,他可是個寶貝啊。”
話裡的意思是,不把辛逸晨身上的最後一點價值榨乾,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再反過來想想,即便辛逸晨把自己的那些知識全部交給了霍伊斯,難道孟紹原和霍伊斯會放過他嗎?
畢竟,他可是知道這批假鈔的秘密啊。
“還有,孟,你上次給我們的軍票。”
前段時候,孟紹原讓人找到了一批日本人在東北時期發行的軍票,交給霍伊斯進行研究。
軍票的出現,也是日本人用來掠奪東北資源的一種手段。
他們佔領了上海,一定還會如法炮製的。
提前準備,總沒有任何的壞處。
“這種軍票,製造的工藝並不複雜,遠遠低於鈔票。”霍伊斯掏出一張軍票說道:“這種軍票,可以大量發行,並且不用準備金,從這點上可以看出,日本人還是非常狡詐的。不過,這也給我們提供了機會。日元假鈔的製造,爲了確保逼真,所以製造成本較高。但是軍票就不一樣了,我們很容易大批量的製造。”
“不行。”孟紹原一聽,便斷然說道:“我也知道軍票製造簡單,但是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日本人一旦發現市場上出現了大量的假軍票,可以隨時停止軍票的流通。那麼我們製造的大量軍票就廢在手裡了,日元呢?我們就沒有這樣的擔憂了。”
霍伊斯點了點頭。
他很慶幸自己來到中國,很慶幸自己遇到了孟紹原。
這裡遍地都是黃金。
戰爭中有的是機會。
會在這裡發大財的。
尤其是,孟紹原的特殊身份,還能夠給予自己強有力的保護。
沒人可以動自己。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自己也變成了抗戰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