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務處長先生現在只要一聽到“孟紹原”這個名字就會覺得非常頭疼。
在就任之前,他總是認爲在這片土地上,英國人、法國人、美國人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是唯一可以發號施令的。
可是這一切,在這個叫孟紹原的傢伙面前一點都不管用。
他做起事情來根本就是肆無忌憚的。
他纔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
他急匆匆的來到設卡處。
大量的巡捕在探長們的帶領下在那裡虎視眈眈。
不少的中國人都在那裡,爲了進入租界而接受着嚴格的檢查。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裡。
司機位置上,坐的是孟紹原。
“孟先生。”來到轎車面前,辛克萊爾的面色有些尷尬。
“警務處長先生。”孟紹原根本沒有和他廢話:“我需要立刻進入租界。”
“你的車上是?”從司機位置上搖下來的窗戶朝後排看去,辛克萊爾發誓後排坐的是一個醫務人員和一個傷員。
而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那位女士,手裡甚至還拿着一把手槍。
“我們的一個團長。”孟紹原面色不太好看:“警務處長先生,我們是朋友,所以我不想隱瞞你,我們的這個團長負了重傷,急需送進租界搶救。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請讓他們放行,我會記得這次友誼的。”
帶着當兵的,還帶着武器,孟紹原完全無視了公共租界的戰時臨時法令。
這根本就是無法無天。問題是,孟紹原他又怕過什麼事?
“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請讓他們放行,我會記得這次友誼的。”
友誼?
他居然在說友誼?
辛克萊爾知道,如果自己強行進行檢查、扣留,會把孟紹原徹底激怒的。
然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沒人會知道。
這個人一旦瘋狂起來,會讓人做噩夢的。
辛克萊爾想到那那張五千美元的支票。
當自己手下支票的第一秒鐘開始,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已經不在自己的控制中了。
辛克萊爾深深的嘆息一聲,他挺直了胸膛,特意擡高了聲音:“好了,這輛車沒有問題,讓他們進去吧。”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就徹底的淪陷了。
他從真正意義上變成了孟紹原的“朋友”。
在巡捕的幫助下,汽車生生的從人羣中開過。
等到道路稍稍開闊了些,孟紹原立刻踩下了油門。
時間就是生命。
嚴立昌團長已經耽擱不起了。
在約定的地點,吳靜怡早就在那帶着一輛救傷車等着了。
車一停穩,兩名護士已經跑來,從轎車的後座上小心翼翼的接出了嚴立昌,並且迅速朝着國際禮拜堂的方向開去。
自己能幫的,只能幫到這裡了,希望嚴團副能夠挺過這一關吧。
孟紹原心裡也有一些無奈。
轉頭看了一下祝燕妮,發現她的面容憔悴,想到之前愛打扮愛穿新衣服的她,孟紹原也有一些心疼:“回去休息一下,好好的睡一覺。”
天知道在前線活動的特工們,已經有多少時候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孟主任。”吳靜怡忽然低聲說道:“您闖的禍準備怎麼收場?”
“闖禍?闖什麼禍?”孟紹原一頭霧水。
“昨天,您可把您的老師給綁架了啊。”
哎喲我的媽哎!
孟紹原終於想起來了……
……
“後天下午,何儒意會親自帶着一批學員來上海,對了,你別動歪腦筋,我上次順口一提,結果你劫了十二個學員。這次可是你的老師親自帶隊,你再當一次土匪試試看。”
……
那天,當戴笠告訴了自己這個消息,孟紹原立刻動起了這十二名學員的腦筋。
老師?
老師怎麼了?老師帶的人一樣劫!
……
昨天下午。
何儒意親自帶着十二名學員,星夜趕到了上海。
自從上海之戰爆發以來,軍統傷亡很大,急需補充。
那些已經培訓好的,培訓了一大半的的特工,都一股腦的送到了上海。
這次,是何儒意親自帶隊送來的。
沒別的原因,因爲這些學員裡,有幾個非常不錯的苗子,值得重點培養。
何儒意得好好看着他們,並且向在上海的同志重點介紹一下。
應該犧牲的時候,將毫不猶豫的去犧牲,可是那些具有很大潛質的學員,重要的,是讓他們在戰爭中得到鍛鍊,讓他們成爲情報工作的骨幹力量。
而且,他還有一個私心:
來見見自己最得意的門生孟紹原。
這個孟紹原可是不得了,從南京到上海,呼風喚雨,予取予求,早就成了戴雨農手下的第一愛將。
那可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啊。
這麼多時候沒見他,也是該看看他了。
在新的學員面前,他一直都拿孟紹原在杭州警官學校時候的事情作爲例子,告訴學員們,一定要向他們的學長那樣,機敏、睿智、堅韌不拔。
這次不光是他來了,孟紹原的另外一個老師也來了:
山下由梨愛!
上海激戰正酣,急需日語翻譯,尤其是在日語中的一些生僻字和生僻的語言,那些翻譯人員總無法最準確的翻譯出來。
山下由梨愛會發揮出大作用的。
“何先生,接的人什麼時候來?”山下由梨愛在邊上問了一聲。
“快了,是上海區書記程義明親自帶人來接的,聽說戴先生也在上海。”何儒意看了看周圍:“這次,有幾個苗子特別好,我得給孟紹原留着。”
山下由梨愛抿嘴一笑:“何先生,您對孟紹原特別的偏愛呢,就算有好的學員,也都先給他留着。”
何儒意微微笑着:“誰讓他是我教出來的學生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家裡有幾個孩子,當家長的總還有偏心的時候。”
那些新學員們,大多數都是第一次來到上海,面對這個花花世界,充滿了好奇,不時的東張西望,興奮的交談着。
幾輛轎車呼嘯而來。
一個穿着得體的女的,從第一輛轎車上下來,來到了何儒意的面前:“是‘杭先生’嗎?”
這是事先約定好的暗號,何儒意點了點頭:“我是杭先生,你是海先生?”
“是的,我是海先生。讓您久等了,我是上海區的吳靜怡,奉命前來接應你們,這是我的證件。”
何儒意檢查的特別仔細,證明了證件沒有問題:“謝謝,辛苦了。”
“請分別上車。”
“好了,同學們,上車了,大家都上車了。”
……
“怎麼人還沒來?”上海區書記程義明在那東張西望:“按照之前約定的,杭州的那批人早就應該到了啊,這都幾點了啊?是不是地方弄錯了啊?”
“不會吧,我們還再三經過確認的。”
“是誰和你說在這裡見面的?”
“吳靜怡。”
“誰?”
“吳靜怡啊?”
“怎麼會她來通知?”
“那天我去戴先生上海辦公點那裡拿文件,吳靜怡正好從戴先生助理辦公室出來,說這是戴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新到上海學員名單,到達時間和地點,她順帶着幫我帶出來了。這是丙類普通文件,不用經過嚴格覈實,所以我……”
“哎喲,上當了。”程義明一拍腦袋:“我們的文件,怎麼會讓吳靜怡轉交給我們?吳靜怡和戴先生助理以前是一期培訓的,她肯定是找個藉口到那裡閒聊幾句,然後專門等着你上鉤呢。得了,這批新的學員,又被孟紹原給劫走了。你這個豬腦袋啊,也不仔細想想。吳靜怡那是孟紹原的人,你怎麼就輕易相信她了啊?”
“我想,這……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誰敢在戴先生的辦公點裡做這樣的事?那是要掉腦袋的啊?”
程義明苦笑一聲:“別人不敢,他孟紹原這個無法無天的東西,有什麼不敢做的?”
“要不,立刻向戴先生彙報此事?”
“有個屁用。”程義明罵了一聲粗口:“孟紹原身後的老闆是誰?誰在幫他撐腰?那就是戴先生。他孟紹原只要不當漢奸,做了什麼大事都有戴先生幫他頂着。再說了,人到了他的手裡了,孟紹原這個無賴,吃到嘴裡的東西你讓他吐出來?”
……
“吳助理,這是哪裡?”
車子停穩,何儒意從車上下來,看了看周圍,面帶疑惑:“這裡不是我們應該來的地方。”
一邊說着,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把公文包拎起來了一些,右手悄悄的向包口伸去。
可誰想到,吳靜怡的手裡已經出現了一把手槍:“何先生,很抱歉,我知道您包裡常年帶着一把手槍,如果方便的話,請把公文包交給我,我保證不會翻看的。”
山下由梨愛和那批學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個面面相覷。
此時,幾個司機也都從車上下來,人人手裡都拿着一把武器。
“何先生,真的非常對不起。”吳靜怡帶着歉意說道:“住的地方,吃的穿的我們都幫你們準備好了,你們在這好好休息一下,很快會有人來向您解釋這一切的。”
“聽他們的,不要輕舉妄動。”何儒意特別吩咐了一下自己的學員,接着湊近了吳靜怡,低聲說道:
“你去告訴孟紹原那個混蛋,你看我怎麼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