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1937年7月27日上午9時,12架日軍飛機忽然出現在舊城南門外保安隊營地,進行狂轟濫炸。
轟炸造成15名保安隊士兵死亡。
此次事件,日方稱爲“誤炸”。
但很顯然,這是日本人對於在戰爭中保安隊表現的瘋狂報復!
“15個兄弟死了,15個!”
沈維幹在那吼着:“我教導總隊傷亡最爲慘重,一共死了十個弟兄!我手下的人全都亂了,大家叫着一定要報仇,我都快要按不住了。”
“順義,蘇連章那裡還沒有迴音。”張慶餘皺着眉頭說道:“只有通縣、順義兩處同時起事,才能夠增加成功的可能。壓住,一定要想方設法壓住。”
說完,他的目光落到了孟紹原的身上。
“12架飛機,這麼一通轟炸,才只有取得這麼一點‘戰果’。”孟紹原輕蔑一笑:“29軍那邊,日軍以一整個聯隊,配合飛機大炮,結果卻死了上百人。幾位總隊長,日本人的戰鬥力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
果然,他這話一說出來,三個總隊長仔細想着都覺得是這麼個說法。
孟紹原這是特意在提升他們的信心:“日本人的這一通轟炸,看起來氣勢洶洶,其實卻反而幫了我們大忙。那些立場不堅定的,到了起事那天,勢必也會站在我們一方,他們知道日本人放不過他們的。
你們回去後要做的,就是一邊安撫士兵們的情緒,一邊反覆強調日寇的兇殘,彈簧你們知道嗎?彈簧被壓得越緊,反彈的力量也就越大。等真到了起事那天,那股怒火會爆發出最強悍的戰鬥力。”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27日上午10時,我宣佈,不管順義那裡有沒有消息,28日夜12時,準時起義!”
“是!”
三個總隊長人人精神振作。
等到他們興沖沖的歷來,宋登忍不住問道:“孟主任,咱們自從到了北平,到現在爲止都還沒和南京方面聯繫過呢。”
“是啊,我們未經請示彙報就擅自行動,而且還是那麼驚天動地的大行動。”孟紹原一笑:“回去後,那是要被殺頭的。”
“啊,那麼嚴重?”
“就是那麼嚴重,先殺你的頭。”
“那你呢,孟主任?”
“我?我沒事啊,我是主任啊,我到時候就說這是你唆使我做的。”
“啊?”
宋登瞠目結舌,過了好半天才嘀咕一聲:“怪不得燕妮姐他們說,信鬼信神都別信孟少爺的話。”
“你說什麼?”
“我說孟主任英明!”
……
“戴先生,孟紹原有下落了。”
“在哪裡?”一聽這話,戴笠立刻放下了手裡的文件,急急忙忙問道。
“我們在29軍的人傳來消息,孟紹原去了宛平,然後吉星文親自派他的警衛連長,把他送到了通縣。”
“什麼?”
戴笠一怔:“通縣?”
“是通縣,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通縣,通縣?他跑到通縣去做什麼?”戴笠皺着眉頭,在那喃喃自語:“通縣有什麼?僞政府?殷汝耕?29軍一個營在那裡?還有什麼?保安隊?保安隊!”
他忽然擡起頭來:“他別是去策反通縣保安隊起義了。”
“啊?”唐縱張大了嘴:“不會吧,這小子要真這麼做了,那他的膽子也太大了一些吧。”
“老唐,你今天才認識孟紹原啊?這天底下有這小子不敢做的事?”戴笠苦笑一聲,接着恨恨地說道:
“那麼重要的行動,不請示不彙報,私自行動,簡直不把我們家法放在眼裡。這次他要是成功了,那就算了。要是不成功,你看他回來後我扒不扒了他的皮。”
“戴先生,得了吧。”唐縱笑道:“這小子要是失敗了,得趕緊想辦法把他弄回來。萬一落到日本人手裡……”
“他活該。”
戴笠罵了一聲:“不行,這小王八蛋現在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我讓他去上海,是協調各方面關係的,他跑到通縣去弄起義?他就算任務成功完成順利回來,我也非要好好的收收他的骨頭。”
“是要嚇唬嚇唬他。”唐縱連連點頭:“不過,他真能成功策反通縣保安隊,咱軍統可就露大臉了。”
“嗯,這倒是,到時候他在上海那些老人面前說話腰桿也就硬了。”戴笠臉上剛閃過一絲笑意,猛的醒悟什麼:
“老唐,你這是在打埋伏,預先幫這小子請功了啊。”
“算是吧。”唐縱還是有些擔憂的:“現在關鍵的問題是他能不能活着回來吧。”
……
在日本人所謂的“誤炸”事件發生後,整整一天風平浪靜。
萱島聯隊在那繼續追擊許希豪營,日本人似乎也不準備再追究保安隊在戰鬥裡的消極怠慢。
而對於在“誤炸”事件裡保安隊的傷亡,他們也只當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件事。
保安隊裡,他們剛剛安葬好了自己的兄弟,雖然目前靠着上司彈壓,暫時沒有鬧出大亂子,但一股股的暗流已經開始涌動。
28日下午。
通縣,自強社。
張慶餘和剛回來的細木繁迎面相遇。
想避已經來不及了。
一看到張慶餘,細木繁立刻怒氣衝衝質問:
“張隊長,你在那做什麼,爲什麼沒有把29軍截住?”
對於一箇中國人來說,被一個日本人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當面訓斥,那是奇恥大辱。
而手下兄弟們的死,也讓張慶餘再也忍耐不住:“我保安隊是維持治安的,不是打仗的,我管不着!”
細木繁怎麼也都沒有想到,平時一向低聲下氣的中國人,居然敢這麼頂撞自己:“我撤了你!”
張慶餘冷笑一聲:“我是殷主席任命的,你細木繁算個什麼東西。”
“你想造反!”細木繁勃然大怒,猛的掏出手槍:“我現在就槍斃了你!”
張慶餘不甘示弱,同樣拔出手槍:“細木繁,你斃一個我試試!”
所有人都傻了。
日本人在通縣,那可是橫着走的啊。
現在居然有人敢拿槍對着他們?
邊上的人生怕出事,急忙一邊一個不斷勸解。
兩人誰也不敢真開槍。
萱島聯隊現在不在通縣,萬一真把保安隊的逼反了,不好對付,這是細木繁的想法,一切等到萱島聯隊回來之後再說。
而張慶餘也有點後悔自己因爲憤怒而魯莽的行徑,起事在即,萬一因爲自己的行動被破壞了,那自己就是罪人了。
所以兩人順水推舟,互相瞪着在別人的勸解下離開了……
……
“不反不行了。”
一回到自己的隊部,張慶餘立刻把剛纔發生的情況向孟紹原做了一個彙報。
“還有幾個小時。”孟紹原平靜地說道:“晚上給弟兄們加餐,吃過晚飯後,保安隊只許進不許出。12點準時起事!”
“明白。對了,順義那裡蘇連章回電,願意加入起義!”
“好!”孟紹原猛的站了起來:“通知張硯田、沈維幹,準備起義!”
……
1937年7月28日,夜11點30分。
通縣保安隊大小軍官全部被召集起來。
每個人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張慶餘,面色凝重:“弟兄們,昨天,日本人轟炸了我們的營地,15個兄弟沒了。我們忠心耿耿的替日本人當狗,可是在日本人眼中,我們比狗還不如!”
“反了吧,張總隊!”一個軍官大聲叫道。
“反了,反了!日本人早晚會來收拾我們,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乾脆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安靜,安靜。”張慶餘讓大家都安靜下來,指着身邊的年輕人說道:“這位,是從南京來的特派員,到現在也不用瞞着大家了,下面,我們請特派員訓話!”
孟紹原揮了揮手,兩名士兵帶出了腿上受傷的渡邊浩夫。
“弟兄們。”孟紹原平靜地說道:“大道理,我不講,剛纔那個兄弟說的好,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魚死網破!我代表國民政府,歡迎保安隊的兄弟們反正!我們在通縣鬧他個天翻地覆,然後去保定,那裡有國民政府的軍隊接應我們!”
他朝宋登點了點頭。
宋登和一名士兵,立刻拿出了一面旗幟,當衆展開。
那是,青天白日滿地紅!
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這面旗幟上。
“斬將、祭旗!”
一把鋒利的尖刀,送到了孟紹原的手上。
孟紹原深深吸了一口氣:“把他給我架起來!”
渡邊浩夫被架起。
他的眼中,根本無法掩飾恐懼!
“斬將、祭旗!”
孟紹原再次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然後,一刀扎進了渡邊浩夫的咽喉中。
鮮血,飛濺了他一身。
孟紹原把刀上的血擦淨:
“我殺日本人,如殺一狗爾!”
不用太多激勵的話,就這麼一刀,一話,已經把所有參與起事官兵的熱血給調動起來了。
我殺日本人,如殺一狗爾!
我們殺日本人,如殺羣狗爾!
孟紹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我宣佈,起義開始!”
起義,開始!
“起義!起義!”
怒吼聲,已經無法遏制!
孟紹原看了一眼地上渡邊浩夫的屍體,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撲克牌,扔到了他的屍體上。
那是一張:
方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