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繼忠也沒把老頭子的話聽在耳朵裡,在他看來不就是一個賣洋酒的?
自己每天事情那麼多,哪有空去搭理這種事啊?
每天要幫着皇軍檢查進出岳陽的人。
要抓捕岳陽城內的抗日分子。
他還有一個相好的要養。
和胡鴻業一起到岳陽後沒兩天,他就悄悄的把自己相好的接來了。
他相好的,大家都叫她“七小姐”。
這個七小姐,也算是有點來頭的。
她們家原本也是武漢安通縣望族羅家。
羅家當家的羅博然,那也是一個讀書人,還在當年的民國政府當過官。
到了他兒子羅逸村這一代,便改行做生意了。
羅逸村生了七個女兒,第八個終於得了一個兒子。
抗戰爆發,日軍進攻武漢,平時看起來滿口仁義道德,忠孝節義的羅家,居然第一個當了漢奸。
武漢和安通縣淪陷後,羅家爲虎作倀,殘害同胞,壞事做絕做盡。
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
趁着日軍大舉出動,縣城兵力空虛之際,抗日武裝襲擊了縣城。
城破,羅家滿門都被處決。
只有七小姐羅蔓菁,當時在湖南,這才僥倖躲過一劫。
正當她惶惶然不知所措旳時候,遇到了胡繼忠。
這兩個人也是肚子裡各有一把算盤,很快便搞在了一起。
七小姐羅蔓菁很有幾分姿色,被胡繼忠當個寶似的。
羅蔓菁很是讀過幾天書,高小畢業,還在武漢師範大學求過一年學。
她最嚮往的就是美國,原本還想着去美國求學。
可惜,這終究只能成爲一場夢想了。
羅蔓菁很喜歡浪漫。
每天吃完午飯,她都會到附近的公園裡看上兩個小時的書。
胡繼忠幾次都勸說,別去公園,別去公園。
萬一她被日本人看上了,日本人可不會管她是誰的女人。
羅蔓菁也不聽,不過萬幸的是,倒還從來沒有出過事。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
羅蔓菁曬着太陽,看着書,手邊還放着一盒小點心。
她看的是美國小說《飄》。
“您也看‘隨風而逝’?”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英文響起。
羅蔓菁一擡頭,見是一個年輕人。
穿着三件套的西服,套着黑色的風衣,戴着禮帽和眼鏡。
而且張口還是英文。
第一印象就給羅蔓菁的感覺非常好。
羅蔓菁也用英語回答道:“是的,先生。”
“斯嘉麗·奧哈拉和瑞德·巴特勒的愛情故事,真的讓人神往。啊,戰爭時代,您居然還在看這本書,您一定是個浪漫而多情的女子。”
對方一連串的英語,讓羅蔓菁有些應付不來了,不免有些臉紅。
對方大約也是發現了這點,隨即便很自然的切換成了中文:“這本書正確的譯名應該是‘隨風而逝’,可是在傅東華先生的筆下,翻譯成了‘飄’,這實在是點睛之筆。”
“是的,先生,‘飄’聽起來比‘隨風而逝’更有意境。”羅蔓菁微笑着回答道。
年輕人似乎大是感慨:“我記得根據這本小說拍攝的電影在上海上映的時候,譯名也更加出彩,‘亂世佳人’,多美多讓人嚮往的名字啊。”
“您也看過‘亂世佳人’?”羅蔓菁又驚又喜。
在傅東華先生的妙筆下,斯嘉麗·奧哈拉有了一個美麗的中國名字“郝思嘉”。
羅蔓菁總覺得自己就是郝思嘉。
可惜,她沒有遇到男主“白瑞德”。
胡鴻業幹過教育廳長,可他長子胡繼忠對讀書一點興趣沒有,粗鄙不堪。
羅蔓菁實在和他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有幾次羅蔓菁都嘗試着和他談論一些藝術方面的話題,胡繼忠都是哈欠連天。
如果不是要靠着這個男人,羅蔓菁哪裡會看中他?
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就不同了。
風度翩翩,一口洋文,文學造詣不淺。
而且和自己還有共同的愛好。
“我是湯姆·克魯斯,中國名字郭富城。”
“羅蔓菁。”
所以,我們的“郭富城”,絕對沒臉沒皮的孟少爺,上前一步,居然拉住了羅蔓菁的手,在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
羅蔓菁的臉紅了。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外國人的禮儀。
“我可以坐下嗎?”孟紹原很有禮貌的問道。
“當然可以,先生。”
不僅如此,羅蔓菁還拿出了她的點心:“您需要嗎?”
“謝謝。”
一場愉快的聊天開始了。
羅蔓菁還是第一次和知識那麼淵博,見識那麼廣泛的人聊天。
這位“郭富城”,彷彿什麼都知道。
和他從美國的小說,聊到了英國的文化,以及俄羅斯的那些著名詩人。
這絕對是在胡繼忠那裡無法得到的。
“您有安娜·卡列尼娜?”羅蔓菁有些驚訝:“這書很難找。”
“當然有,就在我的家中。”孟紹原彬彬有禮地說道:“羅小姐,我誠摯的邀請您到我的家裡,一起閱讀這本書。”
羅蔓菁有些遲疑:“我們纔剛認識,就去您的家裡,這恐怕不太好吧?”
“我堅持,羅小姐。”孟紹原很認真地說道:“我覺得我和您之間有着太多的共同語言了。您又是如此的美貌,讓我第一眼看到您就怦然心動。”
“您,您太過分了。”羅蔓菁的臉又紅了。
“不,我不覺得自己過分。”孟紹原一片真誠:“就好像白瑞德,當第一次看到郝思嘉的時候,便被深深的迷上了。
無論郝思嘉有沒有愛人,白瑞德都無所顧忌,玩世不恭的表面下,隱藏的是一顆最強烈的愛心。
您就是郝思嘉,而我就是白瑞德,我無法抑制對您的愛意。但我不是一個好色之徒,我只是願意和您一起交流文學上的心得,來加深您對我的瞭解。”
還從來沒有人這麼大膽對自己表白過。
就好像“亂世佳人”裡的白瑞德和郝思嘉。
這樣的事情,終於落到了羅蔓菁的身上。
自己難道不是一直在找屬於自己的白瑞德嗎?
“去您那,我們只是讀書交流。”羅蔓菁到底還是無法抵禦來自“白瑞德”的誘惑:“您能保證您是一個紳士嗎?”
“當然,我說過我不是一個好色之徒。”孟少爺眼都不眨地說道:“我是一個紳士,還是真正的紳士。”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孟少爺的嘴,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