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民國29年7月8日,凌晨4點40分。
“你一晚上沒睡了,去休息一下吧。”吳靜怡用難得的溫柔語氣說道。
“沒事,我現在精神得很。”孟紹原是真的一點睡意都沒有:“還有20分鐘,日本人就要來了。”
“睡上20分鐘也好。”
虞雁楚也勸道:“我們在這幫你盯着。”
“我不睡,我不睡。”
孟紹原固執的搖了搖頭:“我不接到電話,這顆心總是放不下。”
情報是不是準確無誤?
日軍是不是在這一天向寧波發起攻擊?
說實話,孟紹原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萬一情報弄錯了呢?
吳靜怡點上了一根菸,抽了兩口,遞給了孟紹原。
孟紹原接過來大口大口吸着。
誰也沒有說話,人人都在盯着面前的電話。
時間,在那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5點整。
“時間,到了。”
孟紹原按滅了煙。
面前的菸缸裡,菸蒂已經高高的堆積起來。
電話,忽然刺耳的響起。
孟紹原條件發射似的一把抓過了電話:
“是我……好,好的,我知道了……”
他放下了電話,看了一眼面前的所有人:
“5時,日軍艦炮向鎮海要塞發動狂轟濫炸,五分鐘後,十五架日軍飛機同時加入轟炸作戰!”
開始了!
終於開始了!
1940年7月8日,第二次寧波保衛戰爆發!
之前的第一次寧波保衛戰“石浦之戰”,日軍進攻兵力有限,規模很小。
而這一次的“鎮海保衛戰”,規模遠遠的超過了前一次。
日軍以強大之海軍和空軍,在戰爭爆發的一開始,就對鎮海要塞炮臺和我國軍守衛陣地發起了瘋狂轟炸!
血戰,從鎮海開始,大幕正式拉開!
靠着軍統方面提供的情報,我鎮海要塞炮臺和各陣地守軍,提前做好應對準備,將傷亡控制在了最低。
這也爲之後的大戰,開了一個好頭。
孟紹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我去睡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準時叫醒我。”
看着他走進了屋子,吳靜怡怔怔地說道:“只有在戰爭面前,他才表現得像個大英雄。”
虞雁楚也接口說道:“是啊,任務來臨的時候,他是最讓人着迷的時候。”
現在的孟紹原,已經完全進入到了任務狀態。
有的時候吳靜怡和虞雁楚也會想,如果每天都在執行任務該有多好?
……
日軍大舉向鎮海進攻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寧波。
身體裡流淌着彪悍血液的寧波人,非但沒有絲毫的緊張慌亂,反而第一時間組織起來,向鎮海方面提供一切必須的援助。
赤手空拳闖上海的是寧波人,最早展開罷工鬥爭的是寧波人,忍飢挨餓寧死也要和法租界抗爭到底的還是寧波人。
“寧波湯圓是圓的,可是寧波人都是帶角的,拼死也要在你身上戳兩個洞!”
誓死不當亡國奴!
整個寧波不需要任何人的指揮動員起來了!
唯一顯得有些慌亂的是焦明成。
從上次日本人進攻寧波到現在,這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啊,怎麼日本人又打來了?
看起來日本人不佔領寧波是不會罷休的。
早知道,手裡的那些房產地產早就該拋出去了。
萬一日本人佔領了寧波,那一切就完了。
好在,昨天儲修巖給自己打來了電話,說願意商量下接手自己房產地產的事情。
這個機會可斷然不能放過。
儲修巖也是虞家的人,大家又都是寧波人,焦明成和他又無冤無處的,因此焦明成對這次儲府之行絲毫沒有疑心。
還是按照慣例,時間差不多了,焦明成自己帶着自己的親信焦明祿和傅志業匆匆忙忙的直奔儲府。
一下車,儲修巖的管家早就在那等着了。
“焦老闆,早飯吃了沒有。”管家客客氣氣的問道。
“吃了,吃了。”焦明成心不在焉:“褚老闆呢?”
“我們家老爺在裡面等着了。”
一進客廳,看到除了儲修巖,還有一個年輕人正在那裡吃着湯圓。
焦明成也沒有在意,一拱手:“褚老闆。”
“焦老闆,請坐。上茶。”儲修巖回了個禮:“焦老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上海來的孟老闆。”
焦明成“哦”了一聲,打了個招呼,也沒特別在意。
他和儲修巖一樣,在上海都有生意,上海來人也沒什麼奇怪的。
略略感到有些不解的是,儲修巖怎麼沒有像這位孟老闆介紹一下自己?
可他心思也不在此:“褚老闆,我的那些房產和地產都是極好的……”
“焦老闆既然來了,咱們也不急着一時。”儲修巖打斷了他的話:“孟老闆有些事想和焦老闆說。”
孟老闆?我又不認識他,和他說得上什麼話?
“孟老闆”還在那裡專心致志的吃着湯圓:“這寧波的湯圓是好吃……我說焦明成啊,這日本人還沒佔領寧波呢,你怎麼就急着賣家產了啊?”
焦明成心裡不悅,可當着儲修巖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麼:“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焦明成,你這走私生意也做了不少年了。”“孟老闆”對面前的這碗湯圓似乎興趣濃厚:“你靠着浙江發財,不能說浙江一有難,你就不管不顧,扔下浙江就跑了吧?你瞧瞧街頭上,寧波人都在支援前線,你身爲寧波名人,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焦明成強忍怒氣:“抗戰,那是政府的事情,政府可沒少徵收我們的稅收。焦某人奉公守法,走私一說簡直聞所未聞。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風聲。”
“你放屁!”“孟老闆”竟然罵道:“你他媽的就是個走私大王,證據確鑿,你他媽的居然還敢抵賴?抗戰是政府的事,可中國丟了,你他媽的就是亡國奴,你他媽的就是個大漢奸!”
焦明成哪裡想到這人居然會如此破口大罵,連“漢奸”兩個字都罵了,一時被氣得臉色發白,手足冰冷。
“姓孟的,你是什麼東西!”焦明祿看到堂兄受氣,頓時爆發:“滿嘴噴糞,有種的,報出你的名號來!”
儲修巖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你問我是誰?你真想知道?那行。”
“孟老闆”笑了笑:“我可以告訴你,蘇浙滬緝私處處長孟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