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轎車停在了上海憲兵隊司令部的門口。
一個穿着西裝,戴着帽子和白手套的司機立刻下車,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接着,一個穿着灰色長袍的中年男人下車,走到哨兵面前,用不是特別流暢的日語說道:
“韋德利亞·格蕾西女士拜見警務課長矢野任平先生。”
“稍等。”
男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哨兵走了出來:
“課長閣下可以見你們,但你們需要進行檢查。”
“好的,請稍等。”
男人來到轎車前,後排車窗搖下,他低低說了幾句,然後打來了車門。
穿着英式獵裝的格蕾西女士走下了車。
……
矢野任平最近的心情不錯。
前段時候,他從李士羣那裡敲詐到了一大筆的錢,然後,他的兄弟又在前線立了軍功,晉升到了少佐。
出風得意馬蹄疾。
這句中國話是這麼說的吧?
韋德利亞·格蕾西女士?
他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
只是這個格蕾西女士?
真的很醜。
不過出於禮貌,矢野任平還是客客氣氣地說道:“格蕾西女士,我是矢野任平,憲兵隊警務課課長,有什麼我可以爲你效勞的嗎?”
“矢野先生的英語很流利。”
格蕾西剛說完,身邊的管家立刻掏出一塊白手絹,仔細的擦了一下椅子,格蕾西這才坐了下來:
“我知道矢野課長很忙,所以不想耽誤你的時間。直截了當的說吧,我想向你租賃您隔壁的一幢房子。”
“哦,隔壁的?”
“是的,鄭民路520號。”
鄭民路520號?
矢野任平一怔。
那裡,原本是一間小型的倉庫,後來被憲兵隊徵用,並且進行了改造。
“格蕾西女士。”矢野任平很快說道:“你可以租賃別的地方,那裡是大日本帝國憲兵隊的軍用場所。”
“只不過是用來當倉庫,以及審訊犯人用的。”格蕾西的情報似乎很準確:“這樣的地方,隨時都可以找到,矢野課長,請不要忙着拒絕,請先看一下我的誠意。”
她話音才落,身邊的管家立刻拿出一張支票,放到了矢野任平的面前。
那是一張三千美元的支票。
格蕾西淡淡說道:
“這是三個月的租金。”
矢野任平再度怔住。
一個月一千美元?
租那裡?
“格蕾西女士,你準備租賃那裡做什麼?”
“一個手工印刷廠。”
矢野任平沉吟了一下:“格蕾西女士,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考慮一下。”
“好的,矢野課長。”
格蕾西站了起來:“我就住在禮查飯店,你隨時可以來找我,再見。”
“再見。川能君,幫我送送格蕾西女士。”
矢野任平坐在那裡,沉默不語。
一會,川能德行走了進來:“矢野課長,太古怪了。”
“是啊,太古怪了。”矢野任平嘴動了動:“一個美國女人,忽然要來租賃這裡的房子,爲什麼?”
“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川能德行皺着眉頭說道:“是軍統的人?租下我們隔壁的房子,準備策劃什麼行動?”
“也許吧,可我的直覺告訴我,她不是。”
矢野任平同樣眉頭緊鎖:“川能君,用來監視我們?他們不會那麼愚蠢,那裡雖然就在我們隔壁不遠,但視野角度很差,無論當做聯絡點,還是監視站,都是極度不合適的,所以我們纔會把它改造成了倉庫和審訊室。但爲什麼?她肯定是有目的的。”
“這個女人很古怪。”川能德行很快說道:“一個印刷廠,爲什麼一定要開設在憲兵隊的附近?哪裡不能開?雖然我們礙於她的美國人身份,沒有辦法對她動手,但那個管家好像是中國人,課長閣下,我們可以直接抓捕他。”
“不,川能君。”
矢野任平微微搖了搖頭:“他即便是中國人,也是美國人的管家,還是會鬧出不愉快的。而且我更加看重的,是每個月一千美元的租賃費。帝國財政緊張,憲兵隊的經費同樣捉襟見肘,這筆錢,能夠幫我們解決很多煩惱。”
“您的意思,是租給她?”
“租給他。”矢野任平下了決心:“我親自向司令官閣下去彙報。川能君,由你盯死他們,不要打草驚蛇,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向我彙報,我知道,這個女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哈依!”
……
“格蕾西已經開始行動,孟區長,真的有把握?”
“沒把握,一點把握都沒有。”
孟紹原笑笑說道:“有些事情,試試又沒什麼損失。格蕾西失敗了,對我們的影響不大。成功了,我就能知道她是不是我一直在尋找的那根柺杖。”
柺杖?
吳靜怡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少爺的想法,只要他自己最清楚。
虞雁楚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密電。”
“念。”
“日軍進攻長沙,奈良支隊第一步兵大隊聯絡官唐自環叛逃,由我游擊隊接應,一路護送至上海,現已到達湖州,命,上海方面全力接應,確保唐之安全。”
“啥?”
孟紹原沒反應過來:“奈良支隊的聯絡官唐自環?我怎麼聽怎麼像是個中國人啊?我沒弄錯的話,奈良支隊是日本人的精銳,也是進攻長沙的主力吧?怎麼出了個叛逃的?”
吳靜怡和虞雁楚也是面面相覷。
這個中情況好像有點複雜。
吳靜怡謹慎的問了聲:“這會不會是日本人設下的局?”
“有個屁的局。”孟紹原罵了句:“唐自環如果是日本人的誘餌,來上海做什麼?刺殺我?刺殺個屁,他能不能見到我都兩說。
就算見到我了,肯定經過嚴格搜查,他拿什麼來刺殺我?咬死我?他媽的,除非是日本人發瘋了。
送到重慶刺探情報?現在重慶方面的警覺性很高,對這些人的審查、監視非常嚴厲,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發現。”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孟紹原愁眉苦臉:“我想着來個大案子,結果來了個叛逃的。可有什麼辦法,上峰發話,咱們得照做啊。吳靜怡,派人去接應一下他。”
“是!”
“要是能夠接進來,找個地方安頓他住下來,先觀察兩天再說,然後我再去見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