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滿昌抽了口煙,接着喝了口酒。
當班的時候喝酒是大忌,可龔滿昌還是喝了口酒。
一口酒下肚,那滋味別提有多美了。
他一身普通的碼頭苦力裝束,五大三粗,看着和附近等貨乾的工友沒有什麼兩樣。
在不遠處,是兩個穿着西裝的傢伙。
那是76號的。
他們在這裡已經幾天了,一直到最後一班船離開纔會走。
“兄弟,幾點了?”
龔滿昌問了一下。
“1點。”
“哦,知道了,謝謝。”
龔滿昌拿起酒瓶子,又喝了一大口。
……
小紐和老華子是碼頭上的兩個巡捕,兩人總是一起搭班。
巡捕巡捕,也沒什麼事,就是每天準時下班,到了點準時下班。
遇到碼頭苦力發生糾紛,兩個人會去調解一下。
經常也會收些孝敬錢。
老華子的口頭禪是:
“遇到危險一定要躲着點,都是爹生娘養的,被子彈打到了沒人心疼咱們。”
所以老華子太太平平的活到了現在。
西面方向的那四個人是四個日本特務,老華子早知道了。
這幾天天天都來這裡。
哎,日本人啊,還是少招惹他們爲好。
“師父,幾點了?”
小紐問了一聲。
他一進巡捕房,就是老華子帶的。
老華子看了一下那塊總也走不準的手錶:“我這錶慢10分鐘,1點了。”
……
“孟區長,1點了。”
孟紹原檢查了一下彈匣:“準備。”
“你還是在車上吧。”
吳靜怡低聲建議道。
“我知道我的槍法差。”
孟紹原笑了笑:“可弟兄們都在拼命,我留在車上算是怎麼回事?咱們不能讓兄弟們當敢死隊,可自己卻當縮頭烏龜。”
吳靜怡沒有再堅持,只是說了一句:
“你不是個好人,可你是個好領導。”
“我要是知道這領導總是要拼命,誰想當誰是王八蛋!”
孟紹原和吳靜怡同時打開兩邊車門,走出了轎車。
充當司機的“詹姑娘”詹玉平也從車上下來了。
他長得皮膚白淨,所以纔有了這麼一個外號。
可沒人知道,他殺人的時候有多恨。
哎,今天,可惜少了一臺留聲機。
要是像那天晚上一樣,有臺留聲機放上一段“夜上海”那該有多好啊。
他吹起了口哨。
只不過吹的不是“夜上海”,他總覺得,口哨吹不起“夜上海”的那種味道。
他吹的,同樣是大歌星周旋的歌:
四季歌!
“春季到來綠滿窗,大姑娘窗下繡鴛鴦……”
……
1點10分。
龔滿昌放下了酒瓶,來到了那兩個76號特工的面前:
“兄弟,天天盯在這裡有意思嗎?”
一個特工看了他一眼:“哥們,我知道你是軍統的人,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盯你的哨,我盯我的人,只要上峰沒命令,咱們誰也別爲難誰。”
“是,按往常來說是這樣的。”
龔滿昌愁眉苦臉:“可今天能不能給我個面子,離開這裡?”
“哥們,那你做的就不地道了。我們可沒強迫你離開啊。”
“兄弟,對不住了。”
龔滿昌忽然掏出了一把駁殼槍。
“砰砰砰!”
槍聲,就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響起。
龔滿昌一下又一下扣動着扳機。
等到槍聲停止,兩個76號的特工已經倒地。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
胸口,一片鮮紅。
哪有什麼一挑二的說法啊。
大家都是普通特工,都不是以一敵百的高手。
你開槍,人家一樣可以開槍射你。
龔滿昌慘笑一聲。
身子晃了一晃,轟然倒地……
……
1點10分。
小紐和老華子收好了警棍。
兩個人掏出了勃朗寧,拉開槍栓,揹着手把槍藏在了身後。
他們笑嘻嘻的,一邊聊天,一邊朝着那四個日本人走去。
……
1點10分。
吳靜怡穿着一套西裝,特別的精神。
“報告,各小隊集結完成。”
孟紹原笑了笑:
“開始!”
“砰!”
吳靜怡槍口朝天,扣響扳機!
……
碼頭,一瞬間被爆竹一般的槍聲所充斥。
頓時一片混亂。
附近的軍警,那些英國人法國人,一個個如臨大敵。
英語、法語不絕於耳……
……
小紐身子一抽一抽的。
老華子眼神無光,張大了嘴,似乎拼命的想要把空氣吸進去。
四個日本特工,都被打死了。
他們,也快死了。
哪有什麼七進七出,天下無敵?
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顆腦袋,身子都是肉做的啊。
“師傅……我……好疼……”
“別……動……一會,就不……疼了……”
老華子想要再看一眼小紐,可是他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慘笑着:“下輩……子,再也……不當……特務了!”
忽然,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拼命大叫一聲:
“孟紹原,我草你媽的!”
他死了。
小紐也學着自己師傅的樣子,大吼一聲:
“軍統,我草你媽的!”
……
一隊接着一隊,穿着黑色西裝,左臂上統一佩戴着紅色袖箍的軍統特工出現了!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對碼頭上所有的敵對特工進行無限制殺傷!
看着,統一的裝束,統一的紅色袖箍,很神氣,很威風。
可這是最傻的做法。
他們,把自己當成了敵人最容易分辨的靶子!
哪有穿得整整齊齊去殺人的啊。
可再傻的事情,總也得有人去做啊。
一羣……傻子!
……
“第一組,走!”
趙雲板着臉,低聲下令:
“第二組,準備!”
四個人,立刻走出,腳步匆忙的向着郵船方向走去。
碼頭上,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
這,卻成爲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法國輪船上,水手在那大聲招呼着趕緊上船。
看樣子,甲板都快要撤了。
“讓李先生先走。”
高平超有些急了。
“閉嘴!”
趙雲低聲冷喝:“按照計劃執行,第二組,走!第三組,準備!”
在他的眼裡,這沒有什麼戴笠或者“李先生”。
他只在執行命令,事先就制定好的計劃!
高平超看了一眼戴笠。
戴笠卻表現的非常從容。
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真的來錯了。
自己對不起那些正在爲了掩護他撤離,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
詹玉平吹着口哨,他吹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