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斧頭幫強大的人員壓力,還有底氣十足的馬應彪,亨利班楊徹底屈服,對馬應彪的條件幾乎全盤接受。收穫滿滿的馬應彪離開惠羅百貨,只剩下這個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的亨利班揚先生癱坐在會客室的座椅上,苦思冥想怎麼應對董事會的問詢和責罰。即使這樣,他仍舊不後悔。畢竟能夠把那個玩毛毛蟲的毒人都輕而易舉消滅掉,而且能發動上百號黑道幫派中人將惠羅百貨團團圍住,這樣的人和勢力不是他一個人所能扛起。
“不對,憑什麼董事會要來質詢我?”
亨利班揚忽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坐了起來,他想起來臨走之前馬應彪所說的話。“亨利先生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您相當於救了整個惠羅百貨員工的性命。在我們國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可是大功德、大福音,相信就算是你們所信賴的上帝知道了您的做法,也會心懷感激的!”
“對呀!我不但不應該害怕,相反還應該主動去見那些傢伙。我爲惠羅百貨做出這麼大的貢獻,不說頒給我騎士勳章,至少在金錢上也得補償我吧?”
很快,亨利班揚像打了雞血似的恢復過來,帶着等在會客室外面臉色難看的小秘書,開始在公司內部巡查。沒見到一名員工,班揚先生都在心裡默唸,“這是我從魔鬼手中拯救下來的羔羊,上帝保佑!”
小秘書只知道那個華國人走後,自家的老闆先是像一條被打斷脊樑的狗,後來又變成了趾高氣揚的公雞,在公司裡四處遊蕩,看見每個人都露出綠油油的目光,眼珠子瞪得溜圓,散發着荷爾蒙的氣息。
“原來班揚先生是這樣的人,不光年齡、美醜都不挑,現在居然連性別都不挑了!有機會我一定要告訴那幾個要好的小姐妹,以後看見他一定躲得遠遠,免得被這樣的傢伙惦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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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景定成傳回來的消息,王夢熊帶着馬錦超和郭黛西稍稍花了一下裝,從醫院的後門溜出去,上了早就停在那裡的汽車返回馬應彪購置的另外一處秘密房產。至於醫院和家裡,還同時營造着假象。即使有明月樓的人在監視,相信他們一時半刻也摸不清這裡面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即便這些傢伙孤注一擲,同時發起攻擊,也註定會落空。
這所秘密宅院是馬應彪偷偷購置,爲了應對非常時刻有個落腳的地點。畢竟時局動盪,誰也不敢保證上海灘就不會打仗。即便是京師,那也是時常不短地換着主人,何況這列強環伺、軍閥亂戰不止的上海灘,這麼大塊的肥肉,總會有人惦記着,爲了未雨綢繆,有個藏身之所就變得非常必要。
房間雖然比不上馬公館寬敞闊氣,但是裡面的一應設施俱全。並且身處公共租界內部,起碼沒有那麼多鬧事的地痞流氓。王夢熊本來打算安排幾個斧頭幫的弟兄在這附近守着,自己則回去主持大局。可兩個女孩子膽子小的很,根本不放他走。郭黛西直接就拽住了王帆哥哥的胳膊,像個樹袋熊似的纏在他的身上。那馬家小姐雖然沒有明說,但看着郭黛西胡鬧卻不制止的樣子,想來心裡也是不捨得讓他走。
“好還好,既然這樣,那我就守在這裡陪你們一晚。等明日大局已定,你們就各自回家,不用再提心吊膽。不過我要守在電話機旁指揮,你們兩個便去房間裡面休息。不要害怕,由我守在這兒,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別想進來打擾到二位小姐的好夢!”
有了王夢熊的親口保證,又看到他真的守在電話機旁等着電話響,郭黛西也不想打擾王帆哥哥辦正事,便怏怏地陪着馬錦超回到臥室,兩個人擠到一張牀上,蓋着被子,聽着外面客廳中王夢熊打電話的聲音,很快就摟着馬錦超熟睡過去。馬錦超一邊拍着小表妹的身子,一邊側耳傾聽這外面房間王夢熊或高或低、或恬淡或激昂的聲音,想着這個小神醫身上和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嘴邊含着微笑,再沒有平日裡的疼痛和擔驚受怕,慢慢也睡了過去。
聽到臥室裡的呼吸聲從紊亂到平靜,兩股呼吸均勻,王夢熊知道那兩個女孩子已經徹底進入夢鄉,他說話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輕放緩。“什麼明月樓的殺手不好惹?難道上海灘除了青幫和斧頭幫之外,還有第三個不能惹的組織麼?你們現在要做的是把那些外圍落單的傢伙全都找出來,等明早我親自帶人到了明月樓的老巢之後,你們再動手。至於那塊最難啃的骨頭,就交給我好了。我覺得最近嘴巴有點淡,正好拿他們開開胃口!”
王亞樵看了看一臉無奈的景定成,笑着說道:“梅九,你知道你爲什麼不能做老大麼?就是做什麼事情瞻前顧後想得太多,反而做起事來就顯得縮手縮腳。要知道咱們混江湖的,整天就是把腦袋別在腰上,沒準哪天醒來就發現腦袋丟了。所以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爲你不知道能不能有充裕的時間讓你去報恩、讓你去復仇。再說偌大的上海灘,咱們斧頭幫人沒有青幫多、武器沒有其他幫派精良,憑什麼能立足於此?憑的就是敢打敢殺、悍不畏死的精神頭。要是沒了這個,斧頭幫早就不知道被人滅了多少回了!”
景定成苦笑道:“我也知道應該如此,可明月樓那幫殺手,陰狠狡詐不說,殺人的手段千奇百怪,讓人防不勝防。咱們要去硬啃下來,沒有一定的死傷,怕是不好收場。我這也是心疼,畢竟每一名弟兄都是咱們幫中缺一不可的人才,家中還有妻兒老小、兄弟姐妹,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他們家裡人交代?”
“是啊,爭鬥一啓,死傷難免。這也是王帆兄弟非要讓大夥等着他明天親自出手的原因。我信得過他,不會拿弟兄們的性命去冒險,一切等到明天一早,不就水落石出了麼?”
當夜斧頭幫緊鑼密鼓的準備着,一些陰暗角落當中細小的交鋒也有不少。不過因爲得了囑咐,斧頭幫的人馬通常都是點到即止,並沒有求追不捨,死纏爛打,這讓遊蕩在外面的明月樓的人馬以爲不過是小摩擦,因而也就沒放在心上。該花天酒地還是一如就往,該吃喝漂賭照樣是弄得昏天黑地,就連明月樓的總部,也都習以爲常,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打牌喝酒,好不熱鬧。
這裡面有兩個苗疆打扮的漢子,卻始終有些心神不寧。他們這次是從家鄉出來到上海灘來打拼,心中充滿了忐忑和激動。本來在苗疆學習施毒,討生活,也很滿足。但是被那個漢人師兄一忽悠,兩個人也想見見十里洋場的繁華景象,就跟着師兄偷偷跑出苗疆,來到他曾經路過的上海灘來開開眼界。
初來乍到,兩兄弟不光衣着打扮讓人看不起,便是土裡土氣的鄉音也遭人笑話。好在有漢人師兄出馬,放出了他養了十多年的綠背蜈蚣,狠狠教訓了那些膽敢看不起他們的人,這才讓大家由看不起轉爲懼怕和尊敬。三個人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過上了漢人師兄所說的神仙般的好日子。
不過自從加入了明月樓,三個人多少還是感覺到了一絲壓抑。這裡面的傢伙個個兇惡陰狠,手段一點不比漢人師兄差。好在這些人瞭解蠱毒的厲害,輕易也不來招惹他們。但是白吃白喝的日子雖好,也不是漢人師兄想要的。他迫切想要幹一票大的,好讓明月樓的大當家刮目相看。
“師兄已經兩天沒有回來了,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其中一個三師弟忍不住問道,他雖然吃着雞腿,喝着烈酒,但是還是心中不安,因而向二師兄請教。
“不會,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他要想隨時控制蠱毒,就必須離宿主在百米的範圍之內。兩天的時間並不算長,我記得以前和師兄一起出去,曾經連續熬了五天沒閤眼,好在結果是那宿主被蠱毒破腹而出,死的相當悽慘,我和師兄也得了好大一筆金錢,要不然咱們今天還在十萬大山裡面打轉轉,哪裡來的路費讓咱們到這個花花世界來享受?”
“師兄教訓的是,不過我這心裡總是空落落的。師兄的本領那麼高強,他的綠背蜈蚣在整個苗疆來說都是數一數二的,不會出什麼問題,真的有可能是我喝多了,也想多了。來來來,師兄我敬你一杯,等大師兄回來,咱們一起聽他的好消息!”
兩個人很快就將桌子上的酒喝光,即使是在苗疆培養出來的好酒量,也架不住這麼喝,很快雙雙醉倒,鼾聲如雷。
明月樓的老大路過這裡,聽見兩個人說的酒話,毫不在意。他覺得吸收那個施毒的傢伙入夥是他最得意的一筆。“這次買賣得手之後,還要多放那傢伙出去幹上幾票,好好打響明月樓的名頭。免得在上海灘都是什麼青幫、斧頭幫,誰還會將明月樓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