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爺是一個典型的公子哥出身,從小就被過繼給大姨太沈氏受到萬千寵愛。當年也有奇人異士想要拍袁項城的馬屁,主動提出要教授二公子武藝。不過在他知道學武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遭受很多常人難以想象之苦的時候,就問那個毛遂自薦的師傅。學了他的武藝,有什麼好處?
“你可以不受別人欺負,還能有個健康的體魄,受到賞識之後,名利雙收。”那武者如是回答。
當時袁二爺就翻臉了,手中的長刀一扔,差點沒扎到武師的腳。“秦師傅,你覺得就憑我是袁項城的兒子,有人敢欺負我嗎?我不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至於健康的體魄,我寧願舒舒服服花天酒地地過日子,哪怕成了短命鬼也甘之如飴。要是這麼辛苦一輩子,身體健康又能如何?名利?名利我伸手可得,還用費勁巴力地練習這個玩意?”
一句話,武師只能說孺子不可教也地辭職不幹,袁二爺自此以後隨心順意,成了紈絝子弟的領頭羊,五毒俱全的小能手。
如今看着對面那快如閃電撲過來的雪亮刀尖,袁二爺心裡有那麼一絲後悔,但隨即又被他從內心中趕了出去。“雖然今日可能因爲不明不白的原因死在這裡,但是過了這麼多年快活逍遙的日子也是值得。只可惜家中收藏的那些古董字畫,怕是要被那個傻娘們通通賣掉了!”
生死關頭,袁二爺考慮的不是自身安危,反而是家中那些花費巨資和精力收藏的古董,人生至此,可謂收藏界的癡絕。
包廂內的這些人,以王夢熊的武力值最高。本來以他的本領,能夠輕易地制服這個刺客,保證袁二爺的安全。只是剛剛他的注意力全被6號包廂中發生的那出鬧劇所吸引,心神不在此間,所以在反應上慢了半拍。其實還有另外一層原因,便是以袁二爺的身份地位,飛揚跋扈的事情做了很多,但是與人結仇的事情卻沒有做過。即使做過,憑袁項城的滔天權勢,早就徹底解決掉麻煩,根本不會留下後患。還有就是他知道後世的歷史脈絡走向,知道袁二爺雖然42歲便英年早逝,但決計不是現在被刺殺,而是死於猩紅熱病。
景定成就是一介書生,遇到這種情況徹底麻爪兒。小老大光顧着高興,贏了斧頭幫的賭局,琢磨着索要哪些地盤和實惠。只有王亞樵,雖然也因爲意外輸掉賭局而情緒低落,但他一直關注進來之人,反而比王夢熊反應快了一步。
作爲斧頭幫的幫主,出門身上不帶兩把斧頭那簡直就像剃頭的師父不帶上剃刀一樣不可想象。雖然有名滿天下的袁二公子在場,打是打不起來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懷中揣了一把精緻的手斧。這把斧頭不是用來比拼對砍,而是抽冷子扔出去,飛斧傷人。
那服務生提着明晃晃的匕首進來之時,王亞樵的手已經快速伸到懷裡握住了斧頭把。等到對方飛身撲向袁二爺的時候,王亞樵怕攻擊對方被躲過去,便把攻擊的目標瞄準了那把匕首。飛斧甩出打中匕首的側面,在把匕首打落的同時,他一腳踢了出去,卻與對方及時伸出的左手碰到了一起。那瓶西藥被高高踢起,謝幕雲也藉着王亞樵的腳力側飛了出去,恰好落在剛剛轉身面對她的王夢熊面前。
見到仇人已經被那幾個人護在身後,其中一個人的身手並不比自己插多少,謝幕雲心中對這次尋仇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她注意到眼前這個孩子打扮得如此帥氣,又能夠和仇人一起親密看戲,理所當然地判斷他必是方影渠的兒子。“殺不了老的,就把小的扣爲人質,快速脫身爲上策。等到將來尋到機會,再來尋仇便是。不信那方銀渠能夠天天讓人守在身邊,畢竟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看見對方攻進來的手架,王夢熊判斷這傢伙練的是詠春拳。雖然他有無數個方法可以躲過對方的擒拿而反制住對方,但是那成虎爪鎖釦過來的手掌細嫩,招式到位卻不蘊絲毫勁氣,知道對方只是想拿個人質並無殺人之心,索性不閃不躲,任由對方扣住咽喉。
袁二爺剛從生死之間逃過一劫,正慶幸又能繼續花天酒地眠花宿柳的生活,就見對方又將四姨太於佩文新任的乾兒子給擄爲人質。於佩文沒見到剛剛那生死懸於一發的場面,但見她剛剛任的乾兒子落到這個兇狠的服務生手中,心急萬分,忍不住拽住袁二爺的手臂道:“寒雲,你快想想辦法,救救王帆吧!”
一旁的小老大見袁二爺的危機解除,也是驚出一身冷汗。若是因爲替他出頭,吃講茶的時候出了事,甚至丟了性命,不說剛剛贏得的賭局,恐怕連他的性命都會被那些青幫大佬們給廢掉。這時候連忙自告奮勇地站出來,掏出懷中的匕首,對着袁二爺說道:“袁二爺,您放心,我這就上去替你收拾掉對方。不管他什麼來頭,敢動您袁二爺,那就是跟青幫數十萬弟兄們過不去。不管怎麼樣,他今天是死定了!”
“別衝動,王帆還在對方手裡,別傷着孩子,看看他有什麼條件再說?”
只有景定成和王亞樵最爲鎮定,他們是知道王夢熊的身手,就憑他在精武體育會的上乘表現,一個手無寸鐵的毛賊敢挾持他,活膩味了不是!只是袁二爺和他的四姨太不曉得王夢熊的本事,心中緊張還能替這個剛剛認的乾兒子着想,殊爲不易。
這些人當中只有謝幕雲越聽越糊塗,她看了看手中的王夢熊,又看了看戴着眼鏡的袁二爺,瞬間頭大。“這個是你的兒子?叫王帆?”
“對呀,難道你和王帆有仇?他還是個孩子,怎麼會惹到你母親?”
袁二爺自然是想起剛剛這個殺手揚言要替母報仇的話,所以覺得奇怪。
“他們叫你袁二爺?”
“沒錯,我是袁二爺!”
“你叫袁二爺,你的這個孩子叫王帆?”
“怎麼啦?乾兒子不行啊!”一提到王帆,於佩文心中勇氣倍增,忍不住出言頂撞起對方。
謝幕雲有些理解,手指忍不住又放鬆了許多,如同虛設。“那個……,所謂的袁二爺不會是你的外號吧?你的真名其實是叫方影渠?”
“屁話!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袁寒雲,因爲輩分高,家中又排行第二,所以大家給面子叫我袁二爺。至於你說的什麼方影渠,老子聽都沒聽說過!”
小老大在一旁連忙插言道:“袁二爺,我知道這個方影渠,爲人貪花好色,始亂終棄,是上海灘聞人季雲清季老爺的一個不入流的女婿。我來之前恰巧在走廊中碰到他,他也在二樓看戲,不過他是在6號包廂,我覺得您老沒必要搭理這麼個沒品的傢伙,所以就沒和您說!”
謝幕雲看着衆人的神色,覺得多方人多勢衆,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騙她,覺得她可能是鬧了個烏龍。“6號包廂,9號包廂,原來如此,是我弄反了,也怪那個給情報的人,多寫一句能死啊!”
可不是麼,要是多寫一句,謝幕雲必然不會弄錯地點和目標,不過也會一腳踏進方影渠老婆安排的陷阱。結果就是她和那個泄露消息的漢子一家全被沉進黃浦江,白白肥了魚蝦,真的就是個死局。
王夢熊結合6號包廂發生的事故,和眼前所見,知道這個姑娘肯定是因爲數字顛倒弄出了烏龍。聽小老大評價那個叫方影渠的爲人,知道單單憑這麼幾句話,就可以斷定那傢伙死有餘辜,不怪這姑娘寧可同歸於盡也要尋他報仇。原本他就不打算出手,現在搞清原因,更是熄了這個念頭。感覺脖子上那隻手越來越鬆軟無力,他連忙向前探了一下頭,提醒這姑娘不要溜號,免得人質都要跑掉。
謝幕雲感覺到王夢熊的舉動,手指下意識收緊,重新將王夢熊控制在手中。
“一場誤會,認錯人了。失禮之處,日後定會道歉賠償。眼下我有人質在手,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親生的,如果你們在意他的性命,就請讓開一條道路。等我平安脫身,自會放了他!”
雖然她刻意壓着嗓音說話,但是手掌的細嫩程度和身上的香味,以及6號包廂那裡在找一個女刺客,王夢熊已經判斷出她是女扮男裝來行刺方影渠的。如此一來,剛剛那場賭局,雖然出了點意外,卻是王亞樵贏了!
有於佩文的面子,袁二爺自然不會爲難這個刺客。對方和那個什麼方影渠有仇,又不是和他袁二爺有仇。既然解開這個結,大家都沒什麼損失,便是放對方一馬又能如何?冤家宜解不宜結,給對方一個活路,又能給方影渠這個人渣添堵,何樂而不爲!
袁二爺一揮手,衆人自然讓開一條去路。謝幕雲扣着王夢熊的喉嚨,慢慢移動到包廂的門口。就在她打開房門要出去的時候,王夢熊扭動了一下脖子,輕輕抱怨道:“姐姐,你弄得我好疼,能不能輕點?”
“姐姐……?”衆人的眼睛瞬間盯住謝幕雲。
謝幕雲左手摘掉禮帽,一頭秀髮烏雲般飄散下來垂到肩上,大方承認道:“沒錯,小女子謝幕雲,感謝各位高義,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