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日三國已經秘密談判了數月了，現在日本國內只要最大的阻力就是現任內閣大臣米內光政和少數堅決反對跟英美開戰的人了，但他們已經沒有能力阻止了，估計要不了多久日本國內的政局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日本決定與德、意締結軸心國協議，那對租界下手已經不可避免了。”
“你的意思是，今後我們的活動的空間和處境會更加困難了？”老範道。
“嗯。”
“你這個判斷有多少可靠性？”
“從最近汪僞政府的多次針對租界工部局的動作，還有林世羣也以警政部次長的身份公開批評工部局方面對租界治安方面的指責，這都說明，他們爲動手製造輿論，甚至內部已經有收回租界的相關提議和討論了。”陳淼道。
“看來是風雨欲來呀。”老範長嘆一聲。
“一旦收回租界，汪氏必定會大肆宣傳，其實，我們都知道，就是換談不換藥，不過把英國人和法國人統治下的租界換成了日本人而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日本人在上海享有的特權早就超過的西方列強了。”陳淼道。
“我知道了，我會將你的這個預判彙報給老家的。”老範點了點頭。
……
“國內的消息，陸軍大臣畑俊六已經向內閣提交辭呈。”海思棋社，陳淼見到了西林龍夫，換了一個棋室，竊.聽設備早就撤掉了。
海思棋社可是在租界，池內櫻子能來一次，並不可能來第二次，一次這樣的行動，耗費多少人力和物力，還要暗中動用多少關係。
何況，她也不可能把海思棋社所有的棋室都裝上竊.聽器，只要西林龍夫臨時換一個棋室，就能令她所有的佈置都落空。
而且池內櫻子已經很相信陳淼了，沒有必要在弄什麼竊.聽器，耗費人力和物力，萬一被發現的話，還容易前功盡棄。
“你還有國內額的消息渠道？”
“嗯，我是記者，又是在陸軍報道部工作，很多消息對我來說，並不難知道。”西林龍夫道。
“這是逼宮了？”
“嗯，應該這幾日就會見分曉了。”西林龍夫點了點頭。
“一旦近衛文磨上臺，那跟德、意的談判必然會加速了。”陳淼分析道。
“這是必然的，這是一條瘋狂的路呀，若是德國真的擊敗了英國，佔領了整個歐洲的話，那在亞洲，必然會掀起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西林龍夫擔憂道。
“西林先生，你我都是小人物，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唯一能做的，就是爲自己的國家和民族貢獻一分自己的力量。”陳淼道。
“你說得對，我們沒辦法阻止這一切，就只能希望戰爭儘快結束，多保留一絲元氣。”西林龍夫點了點頭。
“共勉。”
“我得到消息，最近從國內運了一批印刷設備到上海，還有一批工人和技術人才，這批人和設備說是賣給汪氏政府的，你查查看，你們有沒有接收到這批設備。”
“你懷疑這是‘鬆’機關用來印刷假幣的？”
“嗯，這批設備雖然都是老舊的，但都是從國內的鑄幣印刷廠分拆後，運過來的，如果只是印刷普通的書籍和報刊，是用不到這些設備的，而且還有專業的工人和技術人員隨行。”西林龍夫道。
“我知道，我會暗中調查的，如果汪僞政府沒有接收到這批人和設備，或者設備和人的數量不對的，那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批設備和人是來幹什麼的了。”陳淼點了點頭，忽然心頭一動，問道，“西林先生，我不是好奇，但我想知道，你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我在海軍報道部的一個朋友無意中跟我提到的，怎麼了？”
“沒什麼，你這個朋友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他提供的消息一般都還是挺準確的。”西林龍夫想了一下道。
“這樣，以後你這個朋友還有類似的消息，你第一時間通知我，還有，別主動向他打聽這方面的消息。”陳淼吩咐道。
“我知道，他並不知道我的身份，不過作爲記者，我們相互之間分享消息，這並不不妥。”西林龍夫道。
“還是謹慎一些爲好，畢竟你現在是特高課懷疑的對象，她們沒證據抓你，一旦有了證據，她們會毫不留情的把你抓進去嚴刑逼供。”陳淼道。
“我知道，在他們抓到我之前，我會自行了斷的。”西林龍夫鄭重的說道。
陳淼毫不懷疑西林龍夫早就有這個思想準備，當初他就有犧牲自己，保存尾崎三郎的想法。
而現在，他更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
到了下班時間，楚南陽推着腳踏車從‘霖’記後門出來，走前門太顯眼了，走後門關注的人就少了。
而且，穿過一條巷子，出去之後，沒人知道他是從哪兒出來的。
騎着車，哼着歌兒，他今天考覈通過了，雖然分數不是很高，但只要過線，他就能徹底轉正了，待遇會漲一大截呢！
他準備去路過菜市場，買一條魚還有肉骨頭回去，好好補一補。
順便還要去雷允上藥店給父親取藥，家裡的藥快吃完了，一旦停藥，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一條大草魚，足足有五斤重，三斤肉骨頭，還有其他一些蔬菜，楚南陽算了一下，自己這一個星期的難道的修理補貼都花光了。
不過沒關係，轉爲正式編制後，他的薪水至少在現在的基礎上漲百分之五十，還有津貼和獎金都是足額發放，不像現在只有百分之七十，還有很作隱性的福利都沒有，比如有正式編制的纔有節慶大禮包。
而他這種還在試用期的就沒有，當然就吃虧了，就連姐姐這種被軟禁的人都有，端午節大禮包，而他只有羨慕的份兒，不過等到了中秋節，他也能領到大禮包了。
別人羨慕也沒用，督察處是76號規矩最嚴的部門，管別人的人，如果自己不乾淨，哪有資格管別人？
就這一點而言，其他部門就算有意見，也不好說什麼，而覺得陳淼標新立異，邀買人心的，也找不到藉口。
要是年定評比的話，督察處絕對會被評爲‘廉潔奉公’的典範。
可是這樣一個有本事的人，卻做了汪僞特務機關的一個大漢奸，這讓楚南陽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也許姐姐說得對，這個陳淼就是一個虛僞和沽名釣譽的人，他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名，骨子裡也是一個貪戀權財的人。
陳淼手中掌握多個利潤豐厚的產業，‘霖’記走私業務就不提了，三水貿易控股的‘瑞豐’米號，麗都歌舞廳，還有滬西賭場聯盟……
可能還有許多見不得人的私底下的產業，不然，他哪有那麼多錢去給自己老婆建一座大劇院和書場？
“嗨！”出菜市場，楚南陽推車前行，冷不丁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轉過身去，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
“你是？”
“不認識我了，楚少爺？”那人長方臉，細眉，一身長褂子，提着一個竹籃，一塊白.花.花的五花肉，還有洋蔥和青椒，土豆。
“對不起，我真不認識你？”楚南陽認真的端詳了一眼道。
“呵呵，楚少爺這是貴人多忘事，這才幾天，就把我給忘了？”那人一笑道，“青年唱片店，老穆？”
“老穆？”楚南陽腦海裡如同一道電光閃過，怪不得他剛纔感覺這個人聲音很熟悉。
“你是老穆？”
“怎麼，換了一副面孔，你就認不出來了？”穆宗方嘿嘿一笑，“怎麼樣，想不到吧？”
“真想不到，這就是化妝易容術吧？”
“嗯。”穆宗方提着籃子往前走道，“我家就在前面那條馬路過去的巷子，走，去我家聊聊？”
“你不怕暴露自己的住處嗎？”
“怕什麼，你就一個人，我也一個人，難不成，你會回76號叫人過來，把我抓起來？”穆宗方哈哈一笑。
“我的趕緊回去，不然今晚這魚和骨頭就吃不了了。”楚南陽道。
“就耽誤你十分鐘，既然遇上了，那就省的我再去找你了，太麻煩。”穆宗方嘿嘿一笑。
“好。”
穆宗方一個人住，租了一個帶閣樓的小院子，還接通了自來水，這樣的院子在上海一天租金可不便宜。
要知道能用上自來水的人家，都是有一定經濟實力的。
大部分都是十幾戶人家共用一個自來水龍頭，還有的直接吃不起自來水，用井水或者蘇州河裡的河水。
“坐，楚少爺，喝水。”
楚南陽沒有去接，對他而言，穆宗方這個人還是有些危險的，他還不願意去相信這個人。
“你跟你姐姐說了嗎？”穆宗方也有繞圈子，直接就直入主題。
“嗯，說了，不過我姐的情況想必你也是有一些瞭解的，她的自由很有限，你們想讓她幫你們做事兒，有些難度，起碼現在不行。”楚南陽道。
“你姐姐的處境我們很清楚，但我們要做的事情，只有她能夠辦到。”穆宗方緩緩說道。
“哦？”楚南陽疑惑一聲。
“楚少爺，這些跟你說你也不懂，我還是想找機會跟你姐姐見上一面，親自跟他談。”穆宗方道。
“你想見我姐姐，這太難了。”
“如果有了楚少爺的幫助，我覺得並不難。”穆宗方微微一笑。
“我可以全權代表我姐姐，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對我說。”楚南陽想了一下，說道。
“你可以代表你姐姐，但不是現在。”
“不，就現在。”楚南陽道，“如果讓你見我姐姐一面，很可能她連每個星期回家吃飯的自由都沒有了，我不敢冒這個險。”
穆宗方一愣，發現，他自己有些小看楚南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