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機關,這是個新的機構?”老範聽了陳淼的描述後,有些驚訝,日本人陰謀動作真是一波接一波呀。
“這是一個保密單位,日軍內部知道的人都不多,因爲它不是以戰鬥爲主,而是對華實行秘密的掠奪的經濟戰。”陳淼解釋道,“這種新的戰爭方式更隱秘,更難防,而且更具殺傷力。”
老範點了點頭,戰鬥的勝敗怕是看得見的,而這種無聲的較量,雖然看不到刀光劍影,但比刀光劍影更加兇險,動人心魄。
“雖然,日本人針對的是國統區,但這也包含咱們的根據地在內,咱們不得不堤防。”陳淼提醒道。
“我知道,有關‘鬆’機關的情報,我會馬上上報給老家,你放心好了。”老範點了點頭。
“老鄭那邊想要除掉池內櫻子,我覺得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陳淼道。
“除掉池內櫻子?”
“對,池內櫻子奉國內的命令調查咱們的日本同志,這也關係我的人身安全,如果能借老鄭那邊的謀劃,除掉她,那我們就徹底安全了。”陳淼道。
“有把握嗎?”
“這可不好說,老鄭是個做事謹慎的人,他應該會考慮周全了纔會行動。”陳淼先搖頭,有點頭道。
“需要我協助嗎?”老範道,“學校放暑假了,我剛好有時間?”
“不用。”陳淼搖了搖頭,“這段時間,你還是多找幾個安全屋,我感覺,日本跟德、意三國之間很可能要形成一個軍事同盟,一旦這個協議簽署,那麼租界接下來會有大的變動,到時候,咱們的秘密電臺的生存空間就會越來越小。”
“我知道,未雨綢繆嘛,我會找幾個合適的地方,供你挑選。”老範點了點頭,他對陳淼的判斷是深信不疑的,這些年來,陳淼很少出差錯。
“需要用錢,直接跟小七說。”
“好。”
……
交流團要去蘇州、南京等地參觀,陳淼也算是從監視尾崎三郎的工作中解脫出來,倒是他跟西林龍夫的交往密切了起來。
當然,陳淼“故意”的隱瞞了身份。
白璐那邊,陳淼陪同她出席了幾次文化交流的活動,甚至還陪着一起去蘇州一趟,參觀了拙政園,虎丘,寒山寺等名勝古蹟。
後來交流團要去鎮江,南京等地,白璐以身體不適爲理由,中途也跟着陳淼一起返回上海。
關於白璐作爲汪僞政府文化界的代表陪同交流團參觀訪問的新聞很快就發表在各大報紙上。
一時間,一頂“文化漢奸”的帽子就扣在了白璐的頭頂之上,很多人過去跟白璐關係不錯的文化界人士紛紛與她拉開距離,甚至還劃清界限。
嘲諷,謾罵甚至是辱罵紛至沓來。
這種事情,陳淼倒是早已司空見慣了,當“漢奸”要是沒有一個粗韌的神經,他早就崩潰了。
但對於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作家來說,這種心靈上打擊是巨大的,他甚至看到過白璐一個人偷偷的哭過。
他很不理解,爲什麼白璐要這麼做,她是完全可以遠離76號的。
這是人家的事情,陳淼並不想多管。
不過白璐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言論,也沒有寫過什麼讚美汪僞的文章,更加沒有爲日本侵略者塗脂抹粉。
但是參加汪僞組織的與日本交流團的交流活動,還被捧爲文化界的青年女作家代表,這就是立場問題。
這個問題比你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更嚴重,至少很多人都是這樣認爲的。
黑貓王秋最終還是聽從陳淼的建議,把“假兆豐銀元”揭露出來,一時間上海灘傳的是沸沸揚揚。
假法幣一案過去沒多久,又出現了假銀元案,雖然這個假銀元並不是官方鑄造發行的,屬於私鑄的銀元,但兆豐總會私鑄的銀元在上海的錢幣流通市場上是被各方認同的,基本跟一般的銀元是通用的。
這兆豐銀元出現問題,其他銀元呢,難保也不會出現問題,所以,凡是手裡頭有銀元的,那都是開始自查起來。
這一查不要緊,還真發現了大量的假銀元充斥貨幣流通市場,不光是兆豐銀元,市場上對銀元頓時有一種風聲鶴唳的反應。
這時候,汪僞官方突然宣佈要要在年底成立中央儲備銀行,發行一種叫“中儲券”的紙幣,同時宣佈“中儲券”發行之日,法幣可以與中儲券兌換,都能兌換比例並沒有公佈。
兆豐總會宣佈三折的價格兌換市場上的假的兆豐銀元,立刻引發了不小的擠兌風潮,而其他官方發行並且流通的銀元已經找不到具體的發行方了,比如大清朝發行的龍洋,那繼續流通,可大清朝早就亡了,找誰去?
兆豐總會一下子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了,這倒是讓潘三鑫這個靠開賭場起家的流.氓頭子獲得了不小的讚譽,大有一朝洗白的意思。
……
虹口,體育會場路東一棟不起眼的小樓,連門牌號都沒有,這裡就是‘鬆’機關在上海的機關所在地。
“藤田君,想不到中國人這麼快就發現了我們鑄造的假銀元,還將一場危機順利的化解了,看來,你是低估他們了?”青木一男對一個身穿和服的乾瘦男子道。
“青木君,他們發現假銀元本來就是我們計劃中的,只有打擊了銀元的在市場上的流通,纔有利於推行我們的計劃,不是嗎?”
“可是現在效果並不是太明顯,市場對銀元的信心並沒有完全崩潰。”青木一男道,“而中儲卷的發行工作纔剛剛開始,還需要指定相關的法律和管理辦法,華北那邊的利益也需要考慮?”
“我本打算用半年時間來引爆的,但這才短短兩個月,看起來,兆豐總會背後有高人指點。”藤田芳正道。
“那個藍玉海,他願意跟我們合作嗎?”青木一男問道。
“他沒有選擇,妻兒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中。”
“爲什麼不由我們的人直接控制,反而交給76號?”青木一男不解的問道。
“這些事最終都是由汪氏的新政府來主導,跟大日本帝國是沒有任何關係的。”藤田芳正說道。
“明白了。”青木一男嘿嘿一笑。
“他們做事太急躁了,一下子砸出那麼多,肯定容易暴露,必須給井上和兒玉他們提個醒了。”
“嗯,兒玉可是海軍的人呢,你還與他合作?”
“海軍與陸軍的矛盾由來已久,但是在中國問題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藤田方正道。
“那個周福海,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青木一男問道。
“隨時可以。”
“那你等我的電話。”青木一男點了點頭。
“好的。”
……
一眨眼的功夫,時間就跨過了陰雨綿綿的六月梅雨,進入了驕陽似火的七月。
交流團要回國了,在上海吳淞口碼頭登船,陳淼在歡送的人羣裡看到了西林龍夫,他正在碼頭上跟尾崎三郎告別擁抱。
“櫻子小姐?”
“三水君,你也來了。”頭戴遮陽帽的池內櫻子一扭頭,看到了陳淼,微微一點頭。
“不抓嗎?”陳淼小聲問道。
“沒有證據,不能抓。”池內櫻子搖頭嘆息一聲,其實在上海把人扣下的話更容易,可是她接到了上面的命令,不能抓人,因爲尾崎三郎的老闆可能又要再一次組閣了。
“可惜了,那西林龍夫呢?”陳淼問道。
池內櫻子搖了搖頭。
“也是因爲沒有證據?”
“是的,沒有證據抓捕一個帝國公民,這會產生非常惡劣的影響,上頭不想承擔這樣的責任。”
“櫻子小姐,你們不能抓,不如我來?”陳淼提議道。
“你?”池內櫻子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不行,76號沒有權力抓捕任何一個大日本帝國的公民。”
其實在那一瞬間,池內櫻子還真是考慮過的,如果能夠從西林龍夫身上突破的話,那很可能破獲這個“間諜”大案了。
但是如果突破不了,誰來承擔這個責任,她嗎?
而且還是授權中國的特務機構抓捕一位擁有相當一定社會地位的帝國公民,這是什麼行爲?
池內櫻子膽子很大,但她也不敢輕易的越線。
“那我還繼續跟這位西林龍夫先生來往嗎?”
“繼續保持你們的友誼,同時幫我們多瞭解這個人,或許能夠發現蛛絲馬跡。”池內櫻子點了點頭。
“好吧,他好像還不知道我真實的身份,要告訴他嗎?”陳淼問道。
“最好不要,那樣他是會徹底遠離你的。”
“可是,以他的身份,如果真想查一下的話,我的身份對他來說不是秘密。”陳淼搖頭道。
“你想坦白?”
“是的,如果想取得他的信任的話,只有主動坦白,獲取能獲得他的原諒。”陳淼道,“而且,就算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也未必就會疏遠我。”
“但他也不會信任你。”
“如果他真有秘密的話,無論我是誰,他都不會說的。”
“嗯,你說的有道理,可以試一試,反正現在也沒什麼損失。”池內櫻子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今天就是個很好的機會,我過去打個招呼,失陪了,櫻子小姐。”陳淼撇下池內櫻子,朝送走尾崎三郎,往回走的西林龍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