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陳淼沒好氣的白了唐克明一眼。
唐克明一聽可不樂意了:“我說三水老弟,你可別不識好人心,你現在住的那個地方,環境是又髒又亂又差,住華邨有什麼不好,不用你掏錢給租金,還有人固定的幫你打掃屋子,還有,吃飯也方便,你一個人直接在食堂吃了,還不用自己開火,多少人想住進華邨都沒機會呢。”
“這麼好,你怎麼不住進去?”陳淼反問道。
“我那是拖家帶口的,家裡人太多,加上孩子上學,進出的不太方便。”唐克明解釋道。
陳淼問道:“這丁主任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爲什麼非要安排我跟徐婉兒住一棟樓,難道,咱們76號就沒有像我這樣單身的男人了嗎?”
唐克明訕訕一笑:“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三水老弟,你又不吃虧,多少人巴不得跟徐婉兒親近親近呢……”
“這種女人,我可無福消受。”
“總之,你慢慢享受吧,後天就是週末,林副主任給我下令了,讓我幫你搬家,做苦力。”唐克明苦笑一聲道,“可憐,本來還以爲有一個輕鬆愉快的週末,好好陪陪丫頭,結果還是泡湯了。”
“沒事兒,你忙你的,我讓韓老四和盧葦他們兩個就可以了,我也沒多少東西。”陳淼道。
“那可說好了,到時候我可不去了?”
“放心,不會找林副主任告你的狀。”
“仗義,讓汽車隊給你派輛車,弄好了,晚上我和老傅過來替你慶祝一下。”唐克明嘻嘻一笑,衝陳淼豎起一根大拇指。
“好的。”
……
陳淼開始了每天例行的工作,看報,他看報也是有選擇的,一般選擇在租界發行量大,影響力大的報紙。
比如《申報》、《文匯報》、《華美日報》、《大美晚報》,這些報紙上多刊登的是日僞批評類的文章,屬於76號竭力打擊的對象。
還有,就是日本人辦的或者背後支持下報紙,比如《朝日新聞》、《東亞日報》、《上海日日新聞》等等。
然後就是汪僞一系的報紙,比如鼓吹“興亞建國”的《新中國報》,主編是金雄白。以及76號自己辦的報紙《國民新聞》等等。
他有摘抄新聞的習慣,有些新聞,乍一看可能沒什麼,但是對於情報人員來說,新聞背後的含義可能會不一樣。
作爲一個合格的情報編審,他會每天都會花不少時間和精力去分析這些報紙上消息背後的東西。
這些就是情報。
這也是陳淼的價值所在,這個工作雖然什麼人都能做,但能做到什麼程度,那就要看人了,有些東西不是什麼人都能的出來的。
忽然,《申報》上刊登的一則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關於坐落在法租界艾多亞路天主教堂口的《大美晚報》報社遭遇暴徒開槍和扔手榴彈襲擊,襲擊的暴徒有十數人之多,暴徒與法捕房巡捕爆發激烈衝突,被捕者衆多,事情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將當時被捕的情況拍了下來。
雖然報紙上印刷過的照片模糊不清,可尚能辨認出,被捕中又有一人,陳淼在牌樓門的警衛室的相片牆上見到過。
潘慶,76號行動總隊第六行動隊隊長。
難怪今天夏仲鳴臉色不好看,這潘慶拜在他的門下,現在被收押在法捕房,很明顯襲擊《大美晚報》報社的事情跟他有關。
前幾日吳雲甫剛失了手,看來他們並沒有罷手,而是繼續又有了行動,這一次,連人都被抓了。
潘慶身上有日本憲兵司令部簽發的派司,估計法捕房不敢把他怎麼樣,英法對日本的綏靖政策是越來越沒有底限了。
陳淼不禁爲兩統和地下黨在租界的生存環境感到擔憂起來,照現在這個趨勢下去,租界淪陷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三哥,聽說您要搬家?”中午吃飯的時候,韓老四和盧葦兩個端着吃飯的搪瓷碗湊到陳淼跟前眼巴巴的問道。
“你們倆怎麼知道的?”陳淼很奇怪,怎麼這自己什麼事兒,在76號都不算是秘密了?
韓老四道:“您不知道,整個總務科都傳開了,別的科室估計也很快知道了,說是您要搬去跟交際科的徐副科長住一棟樓。”
“都知道了?”
“那可不,都傳着呢,還說是三哥你主動要求的合住,這隻有徐副科長是單獨一個人住,所以就給你們安排住一棟樓了。”
陳淼聽了,眉頭緊鎖,傳這種謠言的人真是別有用心了,這就好像自己對徐婉兒有什麼企圖似的。
這是要在76號給自己樹敵呀。
林世羣今天打那通電話,他可都聽到的,表情和語氣都不是作假,何況蕭一塵那是丁默涵的心腹,犯不着來配合林世羣演戲騙自己。
那就說明,安排他跟徐婉兒合住,是丁默涵背後搞的鬼,就算不是丁默涵指使的,那也是他默許授意的。
一個上司,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算計自己的下屬,這也就是在76號這種腌臢的地方了,戴雨農那種疑心病重的都未必會這麼幹。
“後天,你們倆到我住的地方來,幫我辦點兒事。”陳淼吩咐兩人一聲道,“記住,別聲張。”
“三哥,是不是叫我們給您搬家?”
“少廢話,後天來了不就知道了。”陳淼瞪了韓老四一眼,“告訴你們兩個,都給我機靈點兒,別給我惹事兒。”
“明白,我們一定不會給三哥您丟臉,盧葦,你說呢?”韓老四忙肘子推了盧葦一下,擠了一下眼睛道。
“嗯,對,對……”
“少在我面前演戲,吃完飯,滾回去做事兒。”對於韓老四這種油條,不罵兩句,他這真不聽你的。
盧葦就單純多了,陳淼吩咐的事情,他都是不折不扣的完成。
……
東樓,交際科。
“婉兒,別生氣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保證那陳三水住不進你那棟樓!”一名身穿灰色亞麻西裝的年輕男子正在勸說哭的眼睛都有些紅腫的徐婉兒。
“文哥,還是你對我好。”徐婉兒立馬破涕爲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勾魂奪魄,把那年輕男子的三魂一下子勾走了兩魂。
“婉兒,我們去吃飯吧?”
“文哥,我不想吃食堂的飯菜,不如我們出去吃西餐好不好?”徐婉兒撒嬌一聲,那軟蠕蠕的聲音,酥酥入骨。
“好,好,我們去吃西餐……”年輕男子早就沒辦法冷靜思考了,終於可以跟美人共進午餐了,這簡直就是求之不得的。
“這大熱的天……”
“我去開車,馬上就過來,婉兒,你稍等我一下下。”年輕男子馬上明白過來,殷勤的道。
……
陳淼吃完午飯,從食堂出來,剛好看到穿着一身杏黃色的長裙的徐婉兒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他看到了徐婉兒,徐婉兒也看到了他。
徐婉兒嘴角微微上揚,目光中更是帶着一絲濃濃的挑釁。
陳淼臉色平靜,徐婉兒的確有些姿色,可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具擁有美麗外表的行屍走肉。
“直屬行動組組長兼督察室副主任,王培文,徐婉兒的有力追求者之一。”傅葉文悄然來到陳淼身側說道。
陳淼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一聲:“跟我有什麼關係?”
“男人嘛,哪有不喜歡漂亮女人的,別說,你對徐婉兒這尤物一點兒不動心?”傅葉文嘿嘿一笑,反問道。
“我對徐婉兒沒興趣,要不是林副主任非要我搬進華邨,我還真不願意跟她共處一個屋檐下。”陳淼道。
“你真的這麼想的?”傅葉文追上來問道。
陳淼道:“我像是在說假話嗎?”
“也對,你都有樑小姐這樣的紅顏知己,瞧不上徐婉兒也是情有可原的。”傅葉文道,“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能夠遇上樑小姐這麼既漂亮又有才華的女人。”
“別跟我提樑小姐了,我跟她已經沒有關係了。”
“別呀,這夫妻吵架,還牀頭吵,牀尾和呢,你們倆多年的感情,哪能說分就分,不就是鬧點兒彆扭嗎,過幾天,等人家氣消了,買點兒禮物上門賠禮道歉不就完事了。”傅葉文道,“你是男人,主動一點兒。”
“這麼跟你說吧,道不同不相爲謀,我跟她現在是不同世界的人,註定不可能在一起,你明白嗎?”陳淼突然轉過身來,鄭重的對傅葉文解釋道。
“樑小姐反感你幹我們這一行,還是反感你跟我們……”
“都反感。”
“這完全就是個誤會,幹我們這一行怎麼了?我們難道就只是爲了自己,就不是爲了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嗎?”傅葉文道。
“她不懂這些,她只想過一份安份太平的日子而已。”
“這世上,還有安份太平的日子可以過嗎?”傅葉文嗤笑一聲。
“所以,講不通,那就不講了……”陳淼也隨之一笑,他總能跟傅葉文說,樑雪琴是反對他做“漢奸”吧,那樣豈不是等於告訴傅葉文,樑雪琴是抗日的。
“老弟,女人是要耐心哄的,好好解釋,慢慢講他就會明白了。”傅葉文道,“對了前兩天晚上你說可以帶我們買馬票賺點零花錢的,後天週末就有馬賽,明天要是不買的話,這一週就錯過嘍。”
“明天中午,我介紹個人給你們認識,他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陳淼道,“算是我包打聽,有些事情,我都暗中交給他去做的。”
“我就知道,你這小子鬼的很,大奸似忠!”傅葉文嘿嘿一笑,似乎對陳淼這麼說,一點兒不吃驚。
“傅兄這是誇我呢?”
“誇,誇,當然是誇了……”
“明天中午,漢江路口一品香。”陳淼丟下一句話。
“這對了嘛,我打電話叫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