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任，我知道了，我馬上去處理。”陳淼放下電話，忍不住扶了一下額頭，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吳雲甫的老婆也不知道那跟神經搭錯了，跑去百樂門理髮廳做頭髮，給你租界的巡捕起了衝突，還引發了槍戰。
結果，她隨行的保鏢給打死了，自己也被靜安寺捕房給扣下了。
租界工部局當然是向76號抗議了。
這是林世羣不好出面，只能找一個能說話，做主的人去跟租界方面交涉，當然，底線是不能讓步。
本來這事兒陳淼真不願意去，可如果他不去，讓吳雲甫自己去的話，弄不好會跟租界巡捕房引發大戰。
他推脫不了，就只能去做一回惡人了。
……
靜安寺巡捕房。
於愛珍被關押在班房內，猶在喋喋不休的對着巡捕破口大罵，還語出威脅，巡捕們都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不敢把她怎麼樣。
那吳雲甫是個“混世魔王”，真把他惹怒了，只怕靜安寺巡捕房頃刻間就會血流成河，誰都不想死。
她罵就讓她罵去吧。
就當沒聽見好了。
陳淼自然不是來道歉的，這並不符合他的身份和立場，他來就是要強行要求靜安寺巡捕房放人的。
接待他的是一個華捕探長，這種事兒，英國人很賊的，他們不會出面的，除了面子問題之外，還有，一旦談崩了，至少還有迴旋餘地。
不是英國人，陳淼也就沒那麼客套了。
“劉探長，你知道我是誰，我來就是把人接走的。”陳淼上來就不給巡捕房半點兒面子。
“陳處，您可別爲難劉某人了，於愛珍這一次行爲實在太過分了，要是就這樣放人的話，巡捕房顏面何存？”劉探長認識陳淼，知道陳淼的身份，不由的苦笑一聲。
“現放人，至於怎麼處理這件事，我們可以坐下來談，你們也知道，眼下現在這局勢，何必要死揪着面子不放呢，古人云，識時務爲俊傑，劉探長，今天若是換了吳大隊長來的話，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陳淼冷聲道。
“呃……”劉探長聽到是陳淼過來的時候，那是真的鬆了一口氣，要真是吳雲甫的話，他都不知道有沒有膽子走出來。
“劉探長，給你十分鐘考慮一下，是放人還是要跟我76號爲敵？”陳淼就這樣平靜的看着劉探長道。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
無形的壓力是最恐怖的，還沒有一分鐘，劉探長額頭上就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忍不住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擦了一下。
“陳處長，我能否請示一下上面？”劉探長一邊收起手帕，一邊低頭詢問道，在陳淼面前，他這個堂堂租界華人探長那是一點兒威風都沒有。
“請便。”
劉探長如蒙大赦，趕緊轉身跑過去，拿起電話，向工部局警務處請示如何處置，這件事太棘手了。
過了三五分鐘，劉探長跑了回來：“陳處長，上頭同意放人，但是，您得寫一個具保的文書，這樣我們也好向上面交代？”
陳淼不爲所動，這具保文書他怎麼可能會寫，那於愛珍既不是他下屬，又不是他老婆，要不是她是76號的人，他才懶得管她呢。
“具保文書我是不會寫的，要麼你們放人，要麼你們看着辦，言盡於此，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吳大隊長可沒有我這好脾氣。”陳淼哼哼一聲。
“這……陳處長，您別爲難我行不行，這上頭有令，我也沒辦法？”
“那我不管，放人，或許還有談的機會，不放人，吳大隊長能一把火燒了靜安寺捕房。”陳淼道。
“那不是連他自己老婆也都燒死了？”
“也許他還巴不得呢。”陳淼嘿嘿一笑。
“陳處長，你……”劉探長有些目瞪口呆。
“我說笑的，你別當真，其實你們放不放人，對我來說影響不大，但我是代表76號來的，得表明我的態度，你們放人，這事兒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堅持不放的話，嘿嘿，那就蓄意挑起76號與租界警務處的衝突，劉探長，到時候要找一個背黑鍋的人，那你肯定是最合適的一個。”
劉探長聞言，背後一陣直冒冷汗，陳淼說的沒錯，租界工部局一直對76號用的都是“綏靖”政策，真到時候認慫，要找個人扔出去平息怒火的話，他好像還真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放，放，馬上放……”
“劉探長是聰明人，只要什麼選擇對自己的最有利的。”陳淼點了點頭，他倒是想讓於愛珍在靜安寺捕房多坐幾天牢，可是這樣一來，他就是辦事不利了。
“什麼，她不願意出來？”陳淼聽到劉探長的彙報，有些吃驚，於愛珍這個女流.氓想幹什麼？
這坐班房還坐上癮了？
“陳處長，現在怎麼辦？”劉探長都覺得自己坐蠟了，違背了上面的命令放人，可這於愛珍卻不給面子，居然賴着不肯走，這不是攤上一巨大無比的麻煩了嗎？
“她提什麼要求沒有？”
“提了，讓抓他進來的人過去親口向她道歉，並且還要自打五十個嘴巴子，她才考慮出去。”劉探長道。
“她真這麼說？”陳淼聞言，臉瞬間黑了下來，對某些人來說，無所謂是非和對錯，可他還要呢。
“真的，我難道還騙您不成？”
“帶我我見她。”陳淼吩咐一聲道。
“成，您能過去勸她出來那就最好了。”劉探長彷彿看到了希望，急忙點了點頭答應下來，“您剛跟我來。”
考慮不到於愛珍身份的特殊性，靜安寺巡捕房不但沒有對她上手銬，甚至還專門騰出一個單間班房來。
不過，當她看到陳淼出現在牢房外的時候，於愛珍嚇了一跳，眼睛裡閃過了一絲驚慌之色。
過去他和吳雲甫對陳淼做過什麼，她心裡清楚，對方同樣也清楚，盼來的不是吳雲甫，或者是他手下的張國震和顧寶林，而是，這個號稱“閻王”的督察處處長陳三水，這事兒就有點兒超出她的料想的範圍了。
“於大姐，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陳淼和顏悅色的問了一句。
“沒，他們沒把我怎麼樣，陳處長，你怎麼來了？”於愛珍明顯語氣比起剛纔要弱了許多。
這就有點兒像是耗子見了貓的感覺。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劉探長說不清楚，這於愛珍那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女流.氓，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就怕了眼前這個人？
“於大姐，我已經跟工部局警務處交涉了，這件事我們雙方都有不對的地方，現在雙方各退一步，對於之前發生的不愉快不予追究，但就我們人進入租界正常的活動會制定一些新的規則……”
“陳處長，我們還未答應……”
“你們會答應的。”陳淼直接搶白道。
“陳處長，我要求今天抓我的人過來道歉，否則，我不會走出這個牢房半步。”於愛珍道。
“於大姐，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跟靜安寺捕房毗鄰而居，若是我們兩家對立的話，那整個滬西地區會永無安寧，這可不是咱們76號想要的。”陳淼道。
“是呀，吳太太，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子裡能撐船，何必計較這點兒小事呢？”劉探長也附和一聲。
於愛珍沒有回答。
“劉探長，能否讓我跟於大姐單獨說兩句？”陳淼扭頭對劉探長道。
劉探長看了看陳淼，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於大姐，這兒現在沒外人了，咱們就無須假惺惺了。”陳淼往前走了兩步，靠近了那鐵柵欄，對着裡面的於愛珍道，“其實，要不是大家都是76號的，我還真不願意接這趟差事。”
於愛珍冷哼一聲：“你還不是來了？”
“我不是爲你，是主任怕你家那大塊頭肆意妄爲，到時候鬧的事情無法收場。”陳淼道，“主任這纔派我來靜安寺捕房交涉的。”
於愛珍點了點頭，以吳雲甫的莽撞，他真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令大家無法收場的事情，那就真麻煩了。
吳雲甫不理智，她可不傻，林世羣把陳淼派過來處理這件事，又知道他們之間過去的過節。
可他還是這麼做，爲什麼？
這是在敲打吳雲甫呢。
吳雲甫不明白其中的關節，她這個做老婆的卻是看的一清二楚，只怕，這陳淼也清楚，所以，纔有恃無恐。
“於大姐，見好就收吧，這事兒沒準會是好事呢？”陳淼道，“主任已經打算藉此爲契機跟工部局警務處談判，爭取廢除我76號人員進入租界繁瑣的檢查。”
“這倒是一件好事兒，可我若是出去了，他們還會跟我們談判嗎？”於愛珍反問一聲道。
“這個跟你被不被拘押沒有關係。”陳淼呵呵一笑，“不過，於大姐，你要是實在願意在裡面多待幾天，我也沒有意見，反正我的義務盡到了，總不能把你強行從班房裡架出去吧？”
“我不坐你的車，你讓大塊頭派個車過來接我。”於愛珍道。
“行，不過，你得先跟我出來。”陳淼道，“別讓劉探長爲難，他釋放你，可是擔了極大的干係的。”
於愛珍考慮了一下，終於點頭答應了。
劉探長早就命人打開班房的鐵門了，只是於愛珍自己不願意出來，他們也沒辦法將人給拽出來。
這萬一再拽出一個好歹來，哪算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