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南京汪氏僞政府還都大典前一.夜。
林世羣一走,76號很多人事都懈怠下來了,包括陳淼在內,有些事情能拖就拖,實在不能拖的才辦。
反正都不是什麼好事兒,當然,表面上還是要裝出一副“着急”的模樣。
陳淼早早的就下了班,回家陪老婆,老婆懷着身孕,自己工作又忙,幾乎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了。
這個家,就差跟個旅社差不多了。
窗外悉悉索索的,這雨下的,有些讓人有些心煩。
假鈔的事情,一時間還沒有眉目,總務處給督察處派發的劣質的雨衣和雨靴的調查,也還在暗中進行。
還有,他給唐克明出的主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做,蕭三小姐……
組織上雖然指派具體任務,但他很清楚,這是老家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鄂西北的戰局開端不利……
歐洲戰場,德軍已經如今丹麥和挪威,閃電戰再一次在歐洲楊威。德國的腳步不會就此停下來,而遠在亞洲的日本同樣也不會。
因爲這對於極善冒險和賭博的日本來說,這個機會太難得了,歐美列強陷入歐洲大陸戰爭的泥潭,它就可以趁此機會稱霸亞洲了。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日本過去在“田中”奏摺中早就寫明瞭的: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亞洲,欲征服亞洲,必先征服中國。
這現在幾乎是成了日本全國上下的共識了。
“去看過那塊地了?”陳淼看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九點開外了,從書房出來,返回臥室。
“嗯,地是挺大的,可要是推倒重建單單只是建一座書場的話,是不是有些太浪費了?”樑雪琴道。
“你有什麼想法?”
“我想那麼大的地兒,單建一個書場,那就太大了,而且書場最多容納兩三百人,多了,就沒有那個氣氛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建一個更舞臺一樣的劇場?”
“那書場呢?”
“書場可以小一點兒,兩者並存,還可以邀請一些北方小曲目的藝人過來表演。”樑雪琴道。
“你這是打算高一個大雜燴呀。”
“以前呢,我是爲了生存,所考慮的問題的角度不一樣,現在不同了,我覺得,我們評彈也需要借鑑和發揚,而不能死守自己的那一套,跟不同的藝人交流,學習,這也是一個提高自身的好方法。”樑雪琴道。
“哎呀,雪琴,我真是沒發現,你居然有這樣的想法。”陳淼驚訝道,他真是對樑雪琴有些刮目相看了,“傳承和發揚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曲藝,這是好事兒,要不是現在這個戰亂的年代,你有這個思想境界,那就稱得上大師了。”
“你呀,盡挑好聽的話奉承我,這麼算了一下要得花多少錢?”樑雪琴咬牙說道。
陳淼道:“我覺得,你做的這個事兒,咱們花多少錢都值。”他現在“貪”來的錢,總不能跟吳雲甫那個傢伙學吧,把家裡裝修的跟皇宮似的,還把隔壁鄰居家的地方給霸佔了,擴建成了網球場,開什麼露天舞會?
不加節制,豪奢至極。
這遲早會給他遭來禍患的。
房子,夠住就行,吃的,夠飽就好,穿的,夠暖就成,其他的,留着幹嘛,養老,還太早。
而且這錢現在還不能上交給組織,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暗中調查他的財產狀況?
堂堂76號督察處處長,“貪污”這麼多錢,居然是個窮光蛋,咋解釋,只要這一項,就值得懷疑了。
把錢拿出來給老婆辦書場,開劇場,不管是賠了還是賺了,那別人看見了,也安心,日後也能解釋的了自己的這些財富的來龍去脈。
“咱們搞這個劇場不能夠跟共舞臺和更舞臺相提並論,人家是大舞臺,我們是小舞臺,咱們弄五百人的就差不多了,書場,就弄一百五十人的,咱們這是大書場,雪舞臺。”陳淼笑道。
“雪舞臺,這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嗎?”
“你說呢?”陳淼嘿嘿的笑了起來。
“你說,這麼一弄,得話多少錢?”樑雪琴眼睛頓時亮了,來了興致。
“怎麼的也要幾十萬大洋吧?”
“幾十萬……”
“那些建築和桌椅板凳的不值錢,真正要花錢的是那些音響和放映設備,這都得從國外進口,便宜不了。”陳淼道,“咱弄,就弄最好的。”
“可這麼多錢,咱從哪兒弄呀?”
“放心吧,有的人想入股呢,咱們倆現在的家當加起來也有十來萬了,然後在挪湊一下,你可以問問巧兒和老蔡還有小七他們,願意入股的,都算他們股份……”
“巧兒這丫頭沒多少錢,我知道,老蔡那是留着養老錢,這要是讓他拿出來的話,不大好,老顧也不富裕,小七我不清楚……”
“小七有錢,他可是個低調的土豪。”陳淼嘿嘿一笑。
“小七纔多大,他能有多少錢?”樑雪琴撇了一下嘴,不相信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問他去。”陳淼道,他確實不知道,小七自從跟了他之後,就開始自己存錢了,那是小七的錢,他從來不過問的。
“你這麼一說,我就更好奇了,找個機會,我一定好好問一下,替巧兒查查他的家底兒。”樑雪琴來了興趣。
“行了,睡吧。”陳淼一拉被子,準備躺下來。
忽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是樓下傳來的。
陳淼一驚,這個時候,電話打進來,那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沒過多久,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是小七。
“三哥,電話。”
“知道了,這就來。”陳淼起身下來,穿上睡袍開門走了出去。
“是誰打來的?”
陳淼一邊下樓,一邊問道。
“夏秘書。”
“夏仲鳴?”陳淼吃了一驚,難道是林世羣出事兒了,不然夏仲鳴怎麼會這麼晚把電話打到自己家裡來。
“夏秘書,我是陳淼。”陳淼拿起電話機,直接說道。
“陳處,出事兒了,主任在去瞻園的路上遇刺了。”夏仲鳴的聲音有些急促,顯然是驚慌引起的緊張。
“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兒?主任現在在哪兒?”陳淼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丁時俊行動了?莊瑩的情報真不是道聽途說?
“主任現在在21號,人沒事,幸虧對方槍法不夠準,不然今晚可真夠玄的。”夏仲鳴解釋道。
“主任沒事就好,其他人可有傷亡?”陳淼做了一個“鬆口氣”的動作,繼續問道。
“張魯和幾個弟兄受了點兒輕傷,無大礙,殺手眼看沒得逞,都跑了,一個都沒抓到。”夏仲鳴道,“主任正在衝蘇區長髮脾氣呢。”
“這事兒只怕是怪不得蘇區長,南京城那麼大,政府裡頭人員複雜,他想一一監控也監控不過來,想要主任性命的人不少,除了重慶方面的,可能我們內部也有人對主任不滿,這一點尤爲重要。”陳淼道。
“陳處,你是說丁部長?”
“我只是這麼一說,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主任是什麼打算?”陳淼問道。
“主任讓我打電話通知你,明天參加完還都大典後就直接回上海,讓你安排去車站接他,具體時間他再通知你。”
“好,我知道了,主任那邊如果需要人手的話,我可以馬上派人坐明早的火車過去,護送主任回上海?”
“不用了,在火車上,有日本憲兵和警察,你不必擔心。”夏仲鳴道。
“好,我知道了。”陳淼說完,掛斷了電話。
可想而知,此刻的林世羣是多麼的暴跳如雷,自己已經提醒過他了,可刺殺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是不是丁時俊所爲,他也一時間說不清楚。
這件事發生在還都大典的前一晚,就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消息爆出來,那會不會搶了那位的風頭也說不定。
這事兒會不會燒到他頭上,還不好說,不過,這南京那邊的事兒,應該不會跟自己扯上關係,不然,這蘇德昌會跟他過不去的。
“小七,聽着點兒,夜裡若是有電話,第一時間接聽。”陳淼吩咐守在邊上的小七一聲。
“嗯。”小七答應一聲。
……
第二天上班,陳淼沒有等到南京方面的電話或者電報,倒是哈瑞一個電話打到了他的辦公室。
“喝咖啡,這個時候,我走不開呀?”陳淼這個時候那怕在在76號喝茶看報,也不能分身出去。
“那我來找你?”
“你要過來,就不怕咱倆的關係被外人知道嗎?”陳淼倒是無所謂,可哈瑞明面上還是德國西門子公司駐上海辦事處的人員,並不算是德國大使館的人員。
“沒關係,你們76號也有從我們西門子公子採購設備。”哈瑞笑道,“我去拜訪我的客戶,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
“可我不分管採購?”
“那又怎麼樣,難道,我就不能以私人朋友身份去拜訪你嗎?”哈瑞笑道,“我可是一個德國人。”
“好吧,你要是過來的話,我讓人去門口接你,沒有通行證,你是進不來的。”陳淼說道。
“OK,待會兒見。”哈瑞道。
陳淼不知道哈瑞爲什麼要執意要來76號見自己,這透着一絲不尋常,難道他們的生意出現變故了嗎?
可是,他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哈瑞還沒到,陳淼覺得事情異常,特意給吳天霖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有關‘霖’記生意是否出現問題。
吳天霖也覺得奇怪,但隨後不久,一個消息傳了過來。
一艘從江西運抵吳淞口,裝滿鎢礦石的貨船被扣了日本海軍方面給扣了,理由是,船上所運輸的礦石跟“物資搬出許可證”的上所登記的不符合。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