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就看到陳三水一個人出來……”望遠鏡內，小火就看到陳淼邁着步子，不急不慢的從診所大門裡走了出來。
但是他身邊顯然沒有看到任何樑雪琴的身影。
“給我。”陳沐從身後一把就接過小火手中的望遠鏡，面對着賀氏診所的大門口方向望去。
果然只有陳淼一個人，出來後，走到自家的汽車旁，掏出一根菸來，點然後，吸了一口，像是在等裡面的人出來的樣子。
“不對，他發現了，快！”陳沐突然把望遠鏡丟給小火，扭頭就衝了下去。
“什麼不對？”身爲聯絡員的蕭穎根本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看到陳沐衝出門去，她也跟着過去了，一邊跑一邊追問道。
……
依靠車門只抽了一口煙，陳淼突然拉開車門鑽進了汽車，坐到了小七的身邊：“快，去戈登路恆吉里1128號。”
“怎麼去那兒？”小七發動汽車，奇怪的問道。
“如果真有人截殺我的話，他一定會在返回的‘霖’的路上設下埋伏，現在回去，那不是自投死路？”陳淼解釋道，“我在裡面已經給唐克明打了電話，他會派人過來接應我們的。”
“那雪琴姐呢？”小七點了點頭。
“她沒事，在賀雲笙那兒，等我跟唐克明匯合之後，就回去接她。”陳淼已經掏出了手槍，打開保險，子彈押上了膛。
……
緊隨其後，陳沐跳上一輛租來的汽車，追了上來。
陳淼的動作太快，幾乎沒有給他多少反應時間，而且陳淼上車之後，居然沒有原路返回。
這讓他大吃一驚。
按照他的設想，即便是陳淼發現不對勁，也會立即往‘霖’記所在的星加坡路方向行駛。
卻沒想到，陳淼的車居然來了一個反其道而行之。
還好，他安排了羊倌！
呯！
陳淼剛把子彈推上膛，就聽到一聲沉悶的槍聲，他和小七眼睛裡都露出震驚之色，太熟悉了。
這是毛瑟98K型步槍彈摩擦空氣產生的聲響。
而且聽聲音，開槍之人至少在三百米開外！
狙擊手！
小七的反應也是夠快的，腳底輕輕的一踩剎車，汽車原地偏離了一個是角度，那子彈打在了車門鋼板上，濺起一連串的火花！
槍聲一響，街上立馬就大亂起來。
“三哥，左前方的百貨公司！”小七發現了，左前方百貨公司的廣告牌後面一絲橘黃色光芒閃了一下。
緊跟着就聽到了第二聲槍響。
“小心！”
嘭！
一聲脆響，汽車的擋風玻璃被一顆子彈直接擊穿了，銀元大的彈孔，四周的玻璃如同蜘蛛網一般破裂開來。
這是加了藥的子彈，甚至有可能是特殊的可穿鋼板的彈藥！
陳淼一顆心沉了下來，這擺明了是想要他的命呀，在上海，能夠有這等裝備的人除了軍統和日本人之外，沒有第三個了。
日本人還不至於，池內櫻子懷疑自己，還不至於派人暗殺自己，那麼只有軍統方面了，他跟陳明初投了76號，上海區恨自己的人可是不少。
“小七，衝過去，聽我指揮！”陳淼冷靜的命令道。
“是，坐好了，三哥！”小七一咬牙，猛地一踩離合，掛擋，鬆開，油門猛踩了下去，汽車瘋狂的向前衝了去。
“一，二，往右！”
“吱嘎……”
一道令人酸倒牙的聲音傳出，汽車頭猛然往右偏離了一下，只聽得一聲槍響，子彈幾乎是擦着小七左邊的車門框飛去的。
好險！
剛纔那一槍若是晚一秒，車裡的兩個人當中必定會有一個會受傷，而且這一槍的角度判斷，狙擊手的目標似乎並不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陳淼，而是開車的小七。
這個狙擊手很聰明。
擊中司機，就可以令汽車停下來，沒有了汽車的掩體，他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小七，準備跳車！”陳淼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急促的命令一聲。
“三哥……”
陳淼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一腳就將他踹了出去，然後，他自己也推開車門，幾乎是從車上摔了下來的。
嘭！
一枚子彈直接命中了汽車油箱，失控的汽車衝出去二十多米後，一聲巨響傳來，竄天的火球沖天而起。
耳朵裡全部都是周圍高樓玻璃震碎髮出的聲音。
街上一片慌亂，刺耳的警笛聲傳來。
陳淼比小七晚一步跳下汽車，爆炸產生的巨大沖擊波幾乎將他直接吹了起來，還好，他雙手抱住了頭，保護了要害位置，但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全部都是重影，想要撐起身站起來，卻一時間難以做到。
“三哥……”陳淼身死未卜，小七急了，沒站穩就衝了過來，結果被驚慌失措的人羣撞倒在地。
“別過來，他還有一顆子彈！”陳淼聽到了小七的聲音，拼了命的支撐身體起來，憑着自己感應的聲音方向，大吼了一聲。
呯！
聲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槍響，陳淼在再一次摔倒在地上之前，看到了小七身體猛地往後一仰。
“小七！”
陳淼眼睛紅了，拼盡了全身力氣從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衝了過去，中間差點兒還被驚慌失措的人羣給差點兒絆倒過。
“小七，小七……”陳淼最終還是衝到了小七跟前，一把將人抱了起來，晃動了一下，沒有動靜。
“別晃了，三哥，那傢伙槍法真好……”連續兩下後，小七睜開雙眼，從懷裡掏出一塊鋼板出來，上面嵌者一口黃燦燦的彈頭。
“你什麼時候……”
“三哥，我怕死，怕死在你前頭……”小七咧嘴一笑，即便是子彈被鋼板擋住了，那衝擊力也是巨大的，這一笑，那是牽動了傷勢了。
“別說了，我扶你過去。”陳淼一把將小七抱了起來，衝向了路邊一家五金店，一個狙擊手就令他們如此狼狽，身後還有追兵呢。
這個時候必須尋找足夠的掩體，至少能夠支撐一段時間，聽警笛的聲音，只怕工部局巡捕房的警察很快就會趕到了，就算他們不來，唐克明的人也很快回過來的。
“三哥，我感覺這些人怎麼像是衝我來的？”
“那是因爲有你在，他們想殺我就難了，所以，得先幹掉你。”陳淼將小七扶着坐了在門後，然後推來一個櫃子，擋住了門口，這樣才覺得稍微有些安全。
“是嗎？”小七忽然捂住了胸口，額頭上汗如雨下。
“怎麼了？”
“可能是肋骨斷了吧……”
“那你趕快躺下來，千萬要穩住呼吸……”陳淼嚇了一跳，趕緊將小七平躺了下來，肋骨斷了問題不大，要是肋骨斷裂傷了臟器的話，那就麻煩大了。
“三哥，槍。”小七把自己的那把手槍也拔出來遞給了陳淼。
陳淼伸手接過來道：“放心吧，雖然我很少上一線了，但還不至於一點兒戰鬥力沒有。”
陳沐等人駕駛汽車追了過來，當看到陳淼乘坐的汽車在烈火中熊熊燃燒的死後，他臉色變了。
“小穎，那邊開始了嗎？”
蕭穎眼中露出喜悅的光芒，衝陳沐點了點頭，陳三水這個叛徒總算是死了，這一次滬一區立功嘉獎是少不了。
……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們處長遇刺，在福康路賀氏診所附近……”吳天霖接到電話，當然是懷疑的，“你是誰？”
“我是賀氏診所的……陳太太就在這裡……”
“天霖，我是樑雪琴，三哥遇到危險了，他把我一個扔在了賀氏診所，對，他出去之後，就有人衝他和小七的車開槍，還有人開車跟在他後面追……”樑雪琴的聲音傳來，很緊張，很恐懼。
“嫂子，您別激動，我馬上帶人過去，您放心，三哥不會有事兒，他既然都預感要出事兒，就一定會有應對的辦法……”吳天霖一邊在電話裡安慰樑雪琴，一邊下令集合督察大隊準備出動。
幾分鐘後，吳天霖就帶走了督察大隊一半的以上的精銳分別乘坐數量汽車，一路風馳電掣的前往出事地點。
“霖”記這邊一出動，早已帶隊隱藏埋伏在附近的軍統滬一區第三和第八兩支行動大隊，從附近巷子裡鑽了出來，對“霖”記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一時間，槍聲大作。
帶隊的吳天霖聽到自己身後傳來的槍聲，那是一個激靈，立馬明白，自己這是中了對手的調虎離山之計了。
頓時嚇的是冷汗淋漓，趕緊分兵，一部分人趕往福康路，一部分則由他親自帶領之下回援“霖”記。
很顯然，他的動作早就被對手料到了，還沒走到半道，就遭遇了一支火力極強的隊伍阻擊。
一場一方精心準備，而另一方卻毫無防備，被動接戰的特工大戰在公共租界滬西地區上演。
……
武定路上，只聽見巡捕房的警車的轟鳴聲，持槍巡邏的巡捕卻一個人影都見不到，而那些維持秩序的紅頭阿三們更是在槍聲和爆炸後跑的不知所終。
街上突然短暫的出現了真空。
而就在毒蛇陳沐和蕭穎等人準備上前查看燃燒汽車內是否能看到燒焦的屍體的時候，突然從他們背後傳來汽車的聲音。
陳沐扭頭一看，馬上下令放棄查看汽車，迅速指揮所有人馬上撤離，因爲來的人全部都是76號的特務，那標誌性的黑衣綢褲太醒目了，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們怎麼會來的這麼快？”上了汽車的蕭穎吃驚的問道。
“不是督察處的人，應該是別的部門的，我還是小瞧陳三水了，他能夠在這個時候不用自己的嫡系手下！”陳沐驚歎一聲道。
“那又如何，他人都燒成灰了。”蕭穎卻不以爲然的笑道。
陳沐沒有說話。
“你怎麼了？”女人的直覺很敏銳的，蕭穎能察覺到陳沐的情緒突然有那麼一絲不對勁，是一種淡淡的傷感。
“沒什麼，陳淼也算是入行的領路人……”剩下的話，陳沐沒說，讓蕭穎自己去揣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