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謊!”審訊室內,池內櫻子突然猛的一拍桌子,不光是把她面對的陳明珠嚇了一跳。
就連隔壁監聽室內的戴着耳機的陳淼也不禁微微皺眉。
太突然了。
如果他是池內櫻子的話,應該會停止問話,當然,池內櫻子選擇猛然恫嚇的策略也不能算錯。
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對付一個心理素質並不算太好的人,一點兒小小的恫嚇技巧就能奏效。
陳淼雖然看不見此刻陳明珠的表情,但可以現象的出,她臉色必定非常蒼白,肢體動作往身體內收縮,具體表現爲掌心出汗,雙腳忍不住往回收,呈內八字等等。
如果是訓練有素的高手的話,他就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頂多嚇一跳,情緒上不會有太大的波動。
而跟她差不多年紀的陸慧,明顯在這方面要比陳明珠強多了。
“陳明珠小姐,既然你說僞造的證件和車票都是你買的,那你能否告訴我,車票上的車次是多少,上車時間是幾點?”
一擊即中陳明珠的要害。
這個問題她要是回答不出來,那之前的謊言就全部都戳穿了。
“答不上來嗎?”
“車票是我找人代買的,具體車次和上車的時間,我並未注意。”陳明珠咬着牙,強行辯解道。
“陳明珠小姐,你這話有人信嗎?”
“信不信隨你,反正整件事都是我一個人所爲,你們想怎麼樣,隨便。”陳明珠也是豁出去了。
“陳明珠小姐,你應該知道,你哥哥現在不在上海,當然了,即便他在,他現在也救不了你,你已經涉嫌私通重慶,並且還有包庇轉移刺殺新政府高層通緝要犯的罪名,證據確鑿,若是按照戰時紀律,我現在完全可以不經過任何審判,將你直接槍斃。”池內櫻子緩緩說道。
“那你殺了我呀?”陳明珠衝池內櫻子。
“殺你,太容易了,我想先留着你,讓你好好嘗一嘗這裡的諸般酷刑,尤其還有許多是專門針對女人發明出來的。”
進入76號之後,陳明珠多少也瞭解到一些這世上還有那麼多殘酷的刑罰,那不光是疼痛,而且是生不如死。
很多犯人寧願死,都不願意去嘗試那些酷刑。
76號被外界稱之爲“魔窟”,這個稱號那真不是白叫的。
陳明珠到底還是年輕,面對陳淼的時候,她還能嘴硬一下,至少她覺得自己大哥陳明初會第一時間來救他,但是現在,只怕是沒有人能救她了。
“陳明珠小姐,”池內櫻子繼續道,“其實我們已經掌握了你哥哥陳明初暗中勾結重慶方面的軍統的證據,你說或者不說,都無法改變最終的結果。”
“如果你們有證據的話,那就去抓他好了,何必要把我抓來問這麼多呢?”陳明珠總算是聰明瞭一回。
池內櫻子很想對陳明珠用刑,但她也有顧忌,到不是顧忌陳明初,而是隔壁監聽室內的陳淼。
“去跟櫻子小姐說,讓我跟陳明珠談一談?”陳淼焉能聽不出來,池內櫻子對陳明珠動了用刑的念頭。
傳話的人敲開審訊室的門,走進去,在池內櫻子耳邊說了一聲,池內櫻子臉色微微一變,但還是同意了,從審訊室內出來,回到監聽室。
“三水君,你有把握嗎?”
“我不知道,但試一試總可以的,如果不行,再用刑也不遲,怎麼說,她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
“那就有勞三水君了。”池內櫻子微微一點頭,能夠不用刑就能拿到口供,當然是最好了。
陳淼走進審訊室,一揮手,示意裡面的人全部出去,就留下他跟陳明珠兩個人在裡面,反正他跟陳明珠的談話,監聽室內都能聽見,留不留人,其實意義不大。
至於說串供,那就更沒有意義了,陳明珠維護的人大家都心裡知道,只是怎麼想辦法從她嘴裡說出來而已。
“陳明珠,我跟你哥哥關係不錯,甚至互相把對方引爲知己,在76號內,懂我的極少,你哥哥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表面上我們過去因爲陣營不同而針鋒相對,其實彼此惺惺相惜,劉國興一直想要殺我,而他物色的刺殺的人選就是你哥哥,你哥哥不想這麼做,故而推諉搪塞,最終這個任務不了了之,爲了你和遠在湖南老家人的安全,有些事情你哥哥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其實他很清楚,腳踩兩隻船遲早有一天會翻船的,只是他沒辦法,我想你也是被迫爲之,對嗎?”陳淼點燃一根菸,一邊抽着,一邊慢條斯理的對陳明珠陳述一個事實。
這是一種很高明的暗示,暗示陳明珠,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爲之,是爲了遠在湖南老家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安全才這麼做的。
如果陳明珠非要承認自己是堅定不移的重慶抗日分子,那池內櫻子接下來必然會對她下狠手。
當然,這話也是說給監聽室內的池內櫻子聽的。
至於陳明珠能不能聽得懂,陳淼就無法左右了,反正池內櫻子是聽明白了,陳淼到這個時候,還在幫陳明初和陳明珠這對兄妹開脫。
這人做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麼可疑的?
“是明初兄讓你去找顧裱糊的吧,你纔來上海幾天,能認識做這種偏門的人?”陳淼繼續說道。
“有人打了匿名電話去了日本憲兵特高課,第二天,陸慧小姐在踏上列車後被捕,你覺得,打這個電話的人是誰?”
陳明珠聞言,瞬間驚呆了,她還真不知道陸慧被捕的內情。
“劉國興有任務,他必須留下,而陸慧不是軍統的人,她沒必要留下來陪着他一起承擔風險,所以,劉國興沒有上那趟列車,而只是安排陸慧離開上海……”
陳淼似乎沒打算讓陳明珠開口說話,一直在陳述着一個看似真實的事實,當然,他把陸慧中間差一點兒被池內櫻子派去的人帶走,以及被陸慧中途被毒蛇劫走的部分給省略了。
陸慧其實是毒蛇派人送走的,只不過用的是陳明初的方法。
如果排查泄密的話,在中間中轉的毒蛇也是有這個嫌疑的,只不過陳淼知道,毒蛇沒有動機,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池內櫻子說的第八人若是在毒蛇的團隊裡,那池內櫻子早就動手了,所以,對於毒蛇的團隊,陳淼是信任的。
那麼問題就很明顯了,陳明初安排劉國興和陸慧離開上海,他又暗中偷偷的給特高課打電話告密。
動機是什麼?
借刀殺人,滅口?
可是萬一兩人被抓,把他給供出來呢?陳明初也可脫身,因爲打電話告密的人就是他,一旦劉國興拒捕被擊斃,那他就安全了,而且劉國興死在日本人手中,重慶方面也不會把賬算到他頭上。
而將來如果形勢逆轉,這反而會成了他暗中襄助重慶方面的功勞,這傢伙還真是殫精竭慮,算無遺策。
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劉國興和陸慧都沒有上那趟列車,那日本人撲了一個空,而這一個匿名電話也查不到他。
劉國興也未必知道這一秘密,自己也可以矇混過關。
陳明初爲什麼要對劉國興下殺手,應該是劉國興的存在威脅到他的安全了,劉國興接受的是“刺汪”的任務,這個人又特麼的認死理,不完成任務,他就不肯離開,即便是就剩下他一個人,完成任務都已經無望的情況下,他還不死心,甚至連重慶局本部召他回去的命令都不聽。
這麼一個軸又不安分的人,對剛剛獲得重用的陳明初來說,那就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雷,估計是因爲這個才讓陳明初起了“借刀殺人”之心。
可萬萬他沒想到的是,那趟列車上只有陸慧在上面,之後發生的事情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想坦白,可又不敢,因此進退失據,以至於現在什麼都晚了。
陸慧被捕,陳淼順勢改變了自己的計劃,引劉國興入伏,繼而很順利的就將陳明初匡入自己的算計之中。
這一飲一啄,似乎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了。
陳明初,當初你算計我,想要拉我入76號變節做漢奸,如今你又鐵了心的要追隨汪氏這等奸佞,沒辦法,我只有留你不得了。
“不,不是的,不是他,我哥他絕不會這麼做的……”陳明珠萬萬沒想到的是,害的陸慧和劉國興被抓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她雖然知道陳明初不願意離開76號,但從沒想過哥哥陳明初會出賣劉國興和陸慧,即便是剛纔池內櫻子說的時候,她也覺得這裡面可能有別的原因,或者是其他某個環節出現問題。
直到陳淼跟她說了這些,幾乎完全擊碎了她心中的幻想,再聯想到哥哥在得知陸慧被抓之後的種種異常反應,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出賣陸慧和劉國興的人就是自己的親哥哥陳明初。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也不希望那個人是明初兄,畢竟明初兄對我跟雪琴是有恩的,沒有他,就沒有我跟雪琴的今天,可是,我實在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陳淼長嘆一聲,“陳明珠,剛纔池內櫻子說的沒錯,你說與不好都影響不了結果,但是,說出來,對你來說,或許是另外一個結果。”
“我若是說了,你們會放過我哥嗎?”陳明珠問道。
“這就要明初兄自己了,如果僅僅是包庇和私放通緝要犯的話,我想還罪不至死。”陳淼緩緩說道。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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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欺騙一個無辜之人有些不道德,甚至還有一些負罪感,可事到臨頭,他不得不這麼做。
陳明初是漢奸,賣國賊,他所做的一切,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