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同孚路天主教堂。
“能不能換個地方,老在這個地方見面,讓人發現了可不好,再者說,我也不是天主教徒?”
陳淼穿着一件黑色皮風衣,戴着墨鏡兒,還沾着兩撇鬍子,看上去有點兒西部牛仔的意思。
“好,悅來茶樓,天字一號包廂。”
“不會也跟咱們現在這樣,隔着一扇屏風吧?”陳淼嘿嘿一笑,問道。
“爲了安全起見,我想我們彼此還是保持一點兒距離感爲好。”頓了頓,嘶啞的聲音響起。
“就爲了保持你所謂的神秘感?”
“是的。”
“好吧,我想知道,重慶局本部對我到底是什麼態度?”陳淼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些事情不問個明白,在他心裡就是一個巨大的疙瘩,消除不了。
“鄭嘉元擅自做主,沒有將你的關係轉給上海區,導致上海區遭受巨大損失,差一點兒就分崩離析。”Queen說道。
“那是爲了我的安全,上海區什麼情況,你不會不知道吧,我的關係如果轉到上海區的話,那誰知道會不會暴露?”
“話雖如此,可鄭嘉元不該擅自行事。”
“老鄭是不是被隔離了?”陳淼問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但從上海回去的人,按照規矩都是要接受審查的,你是老軍統了,應該懂的。”Queen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就因爲這個,你們就懷疑老鄭,他在上海嘔心瀝血,披荊斬棘,出生入死的,要不是暴露身份,他還在跟我們一起戰鬥,你們連這樣的人都懷疑,真是太冷血無情了。“
“我知道,你跟鄭嘉元的感情很好,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只要把事情搞清楚了,鄭嘉元他不但不會有任何的麻煩,還會獲得更大的信任以及更重的任命。”Queen道,“這其實也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考驗,你們把我們這些在敵佔區與敵人周旋,浴血拼殺的有功之人當成奸細來防備,有這樣的考驗嗎?”
“萬盛和投敵,鄭嘉元是有責任的。”
“屁,萬盛和早就秘密投靠76號了,這一點我早就知道,只是沒搞清楚萬盛和的身份,他跟張露接頭用的都是化名,老鄭的暴露,也是因爲萬盛和。”陳淼道,“別把屎盆子往老鄭身上扣。”
“可是陳區長的報告中並不是這樣說的?”Queen驚訝一聲。
“陳宮澍那個蠢貨,就是妒賢嫉能,小人之心,他單槍匹馬的過來,要不是老鄭幫他穩住局面,他能在上海站穩腳跟,過河拆橋,真特麼的不是東西。”陳淼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陳明初和王天桓投靠76號,出賣了上海區許多人,組織機構幾乎都癱瘓了,若不是老鄭力挽狂瀾,轉移了大部分人員和機要文件,要不然,整個軍統上海區都可能全軍覆沒。”陳淼繼續控訴道,“這麼大的功勞,戴老闆看不見嗎?”
“King,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重慶方面畢竟不完全瞭解這邊的情況,據我所知,雖然鄭嘉元被審查了,可他的基本待遇還是不錯的,而且他的審查也快結束了,應該沒什麼問題的,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了。”Queen解釋道。
“審查什麼,有什麼好審查的,就因爲他違規沒有將我的組織關係轉給上海區,私自藏匿起來你?”
“不完全是。”
“那是因爲什麼,你倒是給我一個解釋,別讓我總是猜來猜去的。”陳淼質問道,“你們這樣懷疑自己人,有意思嗎?”
“因爲之前軍統上海區經費渠道被76號破獲的事情,上海區的陳宮澍就對鄭嘉元產生了懷疑,因爲經費渠道一向都是由他掌控的,還有你當時也是剛潛入76號沒多久,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跟鄭嘉元過去的關係相當不錯,而你又參與破獲軍統上海區經費渠道的案子……”
“那案子根本就跟我沒有半點兒關係,是唐克明在上海法學院發展了一個線人提供的線索,事先我也不知道這夏彥冰和宋雲萍是軍統上海區經費渠道的經手人,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當時林世羣要捧我上位,想讓我徹底跟軍統決裂,在報功的時候,把我給列在了首位,就因爲這個,我還上了上海區的制裁名單,名列第四位呢。”陳淼怒急失聲笑道。
“後來他被負責督導萬盛和的第四大隊,結果,發生了萬盛和投敵事件,而他自己也險些暴露,他能逃出上海,居然是因爲得到你的幫助。”Queen解釋道,“還有,萬盛和投靠76號後,一直都是在你的保護下,我說的對嗎?”
“你們在76號的應該還有內線吧?”
“回答我,是還是不是?”
“這就是你們懷疑我可能假臥底,真叛變的理由?”陳淼笑了,笑的有些淒涼。
“我們想殺了萬盛和這個叛徒,可調查得到的結果是,他被你保護起來了,我們的人居然找不到他的蹤跡。”
“是,萬盛和的確是在我的保護中,但我也是受命而爲,可我不見得比你們想要殺了這個人,我將他藏起來,並不是我跟他是同夥兒,而是他若是死了,我的嫌疑最大,你明白嗎?”
“後來,我也想到了,你爲了得到林世羣的信任,纔不得已這麼做的,畢竟,你連合謀綁架你妻子的76號第三處的處長張露都給逼死了,一個變節過去的軍統叛徒,沒有理由留他一條性命,應該算是林世羣想用他,不想讓他死。”Queen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寧可相信那個變了節的,差點兒給軍統上海區帶去滅頂之災的陳明初,還跟他合謀刺殺我?”
“那不是我主意,也不是重慶戴老闆的意思,是劉國興自己擅自做主,他並不知道你的身份,但爲了說服王天恆和陳明初成爲刺汪的內應,才策劃的一次行動,目的是讓陳明初納投名狀。”Queen道,“只有殺了你,陳明初和王天桓纔沒有回頭路。”
“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爲什麼不制止?”
“我跟劉國興沒有聯繫,他是戴老闆派到上海的刺汪行動的特派員,具體行動,都是直接向戴老闆負責的,我最多也就只有知情權。”
“刺汪,這麼大的事兒,不應該交給你嗎?”
“是,但我拒絕了。”Queen沉默三秒後解釋道。
“爲什麼?”
“我知道,這成功的機率極低,即便是成功了,也影響不了大局,只是,這是重慶方面的執念,我沒辦法阻止,都能我可以拒絕這個任務。”
只怕這是蔣先生和戴雨農心中的執念吧。
“看來,你在戴老闆心中的地位不低,從沒有人能夠拒絕戴老闆下的命令。”陳淼吃驚道。
“不是沒有,而是有些命令他不會下給一個不會執行的人。”Queen道。
“好吧,那我現在是通過你們的測驗,還是沒有通過,需要繼續下去嗎?”陳淼知道,再問下去,已經不太可能從Queen嘴裡問道什麼有用的信息了。
“嗯,事實證明,你的確是黨國培養的忠貞人才,你不但通過了,而且還獲得戴老闆的特別的嘉獎。”
“嘉獎,還是算了,我在上海冷板凳一坐就是五年,不也是他當年給我的嘉獎?”陳淼哼哼一聲。
“那是他對你的一種磨練。”
“他現在怎麼說都可以了。”陳淼對戴雨農一點兒都沒有尊敬的意思,反正他過去也沒尊敬過,所以這態度別人眼裡,那可是不得了,可他不在,過去他就頂撞過戴雨農,又不是頭一回了。
他可是把戴雨農氣的拍桌子要將他開除的人,不過,最終並沒有。
但是戴雨農也沒有重用他,而是他把摁在地方蹉跎了近十年,要不是抗戰全面爆發,日軍進攻上海。
估計這冷板凳他還要繼續坐下去。
“吳馨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兒,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陳淼可沒打算就這樣放過Queen。
“哎,你終於還是問到這個了。”Queen嘆了一口氣。
“怎麼,我不該問嗎?”
“是,你是應該問,這件事我承認我是有私心,我讓吳馨做陶家的聯絡人,就存了有一天她可能回暴露,即便不是在這一次中,也會在下一次。”Queen坦誠的說道。
“爲什麼,你明知道吳馨僅僅受過短暫的訓練,是無法承受住日本人的酷刑,更何況她還是個女人,有先天的劣勢,她一旦暴露,就會把我牽連出來,你這是想利用吳馨來測試我是否真的變節,對嗎?”陳淼質問道。
“是,我是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等我發現你值得信任,並且忠誠可靠的時候,已經沒辦法改變了,喜鵲已經取得陶家的信任,如果我再換人,很難在短時間內讓陶夫人信任我們,所以,我只能硬着頭皮讓她繼續完成任務。”Queen解釋道。
“現在的問題是,喜鵲雖然沒有把我直接供出來,可池內櫻子因爲喜鵲的供詞提到的‘方文’的化名而開始懷疑我了。”陳淼道,“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你不是已經處決了喜鵲了嗎?”
“殺了喜鵲,就能免除池內櫻子對我的懷疑嗎?”陳淼冷哼一聲。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有一個辦法,但我還沒有想要實施的細節,但我需要你的配合。”陳淼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
“我還能信任你嗎?Queen。”
“當然,從現在開始,我們是搭檔,最親密的搭檔。”Queen毫不猶豫的說道。
“還是等我想好一切,再跟你說吧。”陳淼道,“幫我做一件事兒。”
沉默三秒:“你說。”
“把劉國興給我送過來。”陳淼道。
“什麼意思?”
“我需要一支在76號內部可以配合我的力量。”陳淼道。
“你確定?”
“當然。”陳淼肯定到,“不過,他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可能還會狠狠的折磨他。”
“這個我做不了主,需要請示,你等我消息。”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