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淼之所以直接說出馬銘元的名字,也是他一直希望營造的一種在林世羣面前的敢說敢言的形象。
一般人對這樣的人都會下意識的產生一種信賴感。
相反,如果讓對方覺得你是個油嘴滑舌的人,那就算說的話再真切,那在聽的人心裡都是要打折扣的。
這個度需要拿捏的非常好。
當然,陳淼本來的性格就比較接近,只要稍微的注意平時的言行,不要太過的話,自然而然就能把自己的形象給立起來了。
當你把這個“耿直”的形象立起來之後,那別人就會下意識的往這個方面去分析你的言行。
這是一種心理行爲學的範疇,也算是他這幾年在軍統上海區坐冷板凳,自己揣摩出來的一些東西。
這些那可是他秘而不傳的,也就是跟小七會講,但是小七的歷練還不夠,掌握的比較簡單,至於其他人,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傳授,只能留待以後了。
“三水,池內櫻子那邊有關‘Queen’的案子,你知道多少?”林世羣問了一聲。
“我知道的不多,又不好多問,怕櫻子小姐以爲我們要插手‘Queen’的案子,引起我們兩家的猜疑,那就不好了。”陳淼解釋道。
“這個‘Queen’一直就潛藏在我們身邊,而且對我們來說危害更大,近期的許多行動的背後都有她的影子,必須要將她挖出來。”林世羣說起“Queen”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濃濃的忌憚。
“主任,我在軍統的時候,都沒有聽說過這個‘Queen’,也不知道這是何方神聖,潛伏在上海,還有如此大的能量?”
“你聽說過軍統內有一個‘華’姐嗎?”林世羣問道。
陳淼點了點頭。
在軍統內,“華”姐不光是一個傳奇,更是一個禁.忌,只有軍統的老人才知道,37年後加入的,如果沒人告訴他,基本上都不知道這個人的。
“‘華’姐是戴雨農最得力的助手,爲了藍衣社情報處那是立下汗馬功勞,這個女人同時也是戴雨農的紅粉知己……”
對於這個“華姐”,陳淼其實知道的要比林世羣還要多一些,抗戰全面爆發後,日軍佔領上海,“華”姐就去了香港,當然,他也是聽人說的,反正,對於這樣一個傳奇美女特工,他也是隻聞其人,未見其聲。
林世羣不會無緣無故的跟他提出這樣一個人來,他定然是有所懷疑,這個“華”姐可能是軍統安排在上海潛伏的最神秘的特工“Queen”。
這種猜測也並非沒有可能。
“這個可以算的上是戴雨農背後的女人能量非常大,當年上海藍衣社,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她後來突然就消失了,傳說她失歡於戴雨農,被軟禁起來了,也有說,她不堪忍受戴雨農的花心,脫離軍統嫁人去了,從此過平淡無爭的生活,但我不相信,這樣一個女人會甘於平淡,所以,她消失的這兩年,極有可能是轉入幕後了,而上海,這麼一個國際大都市,財稅重地,戴雨農一定會將自己最得力的人留下來,三水,如果這個‘華’姐就是傳說中的‘Queen’,你能找到她嗎?”林世羣緩緩將目光投到陳淼臉上問道。
“主任,這茫茫人海,想要找一個刻意躲藏起來的人,那實在是太困難了,而且我們手頭上也沒有相關的線索,這找人就更無從談起,而且,這人還在不在上海,這都不好說,您要是有什麼線索,或者能證明此刻這個‘華’姐就在上海,那還好辦一些。”陳淼仔細斟酌了一下道。
“嗯,你說的有道理,這件事我們回頭再詳聊,還是先把陶璇姐弟給找到吧。”林世羣道,“回來的時候,汪先生給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將陶璇姐弟找出來,把事態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之內。”
“主任,您沒跟汪先生立軍令狀吧?”
“沒,怎麼了?”林世羣問道。
“主任,不是我潑您冷水,這昨晚人脫離了監控,今天一天過去了,如果這件事背後是這個‘Queen’謀劃的,那恐怕這三姐弟早就不在上海了。”
“事發之後,不是馬上就對車站,碼頭以及進出上海各個交通要道就行了布控了嗎?”林世羣驚訝的問道。
“主任,說句您不愛聽的話,租界現在還不是咱們的地盤兒,重慶方面對租界當局還有一定的影響力,從咱們手中走脫的重慶分子,有幾個是這樣被抓回來的。”陳淼道。
“這麼說,不找了?”
“那當然也不行,該盡力的咱們還的盡力,那怕是投入再多的人力和物力都行,可找不到,那就不是我們的原因了,您說呢?”陳淼道,“再說一句冒犯的話,要是汪先生和周部長當初果斷一些,也許就沒有今天之禍了。”
林世羣眼皮挑了一下,陳淼這話有些過了,當然,在自己面前說問題不大,若是傳到那兩位耳朵裡,只怕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人嘛,總是不喜歡聽到對自己批評的聲音,汪氏還好,度量還是比較大的,可週福海那就是個小心眼兒,特別愛記仇。
“行了,這事兒跟你關係不大,大塊頭的手下把人看丟了,我還找他去。”林世羣緩緩說道。
其實陳淼這話還真是說到他心坎兒裡了,當初他就建議周福海對高、陶二人採取果斷手段。
可是這位念過去的舊情,加上害怕消息走漏,影響太壞,這如果連高、陶這樣的跟隨他們的首義分子都面臨這種待遇,那還有人敢投奔汪氏的大營嗎?
所以,周福海當然不敢下這個命令了,因爲那帶來的政治影響太大了,甚至就連日本方面也會不理解的,儘管高、陶二人出頭的客觀原因還是日方要價太高,條件太苛刻,以至於這兩位害怕在協議上簽字承擔民族罪人的罵名。
這一天,吳雲甫已經把自己手下能夠發派出去的人都發派出去了,全力搜尋“陶璇”三姐弟的蹤跡。
但是一直到陳淼和傅葉文動身來機場接機之前,都沒有確切消息。
“主任,前面過了蘇州河,咱們就進入租界了。”三輛汽車穿梭在漆黑的馬路上,車頭上插着日本旗,沿途無人敢阻攔。
“阿貴,去愚園路別墅。”
“主任,咱不回家嗎,臨行前,玉茹姐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等您回去吃飯呢?”陳淼驚訝道。
“周先生約了我談事兒,還是先去那兒吧,一會兒派車過去把人接過來就是了。”林世羣搖了搖頭。
……
汽車一路晃晃悠悠的沿着靜安寺路往愚園路方向行駛,馬路上行人裹着棉袍,抱着腦袋,行色匆匆。
差不多晚上八點後,陳淼他們才趕到了愚園路1136弄。
汪氏去青島三方會談了,帶走了大批的隨從和追隨者,周福海被留在上海,主持日常事務,所以,這會兒僅僅是有限的幾棟別墅和洋房有燈光射出來。
“主任,您去見周先生,我就不用陪您了吧?”陳淼先下車,然後跑過去給林世羣拉開車門。
“不,你跟我一塊兒去見周先生。”林世羣搖了搖頭。
“這不合適吧,周先生只是請了您一個人?”
“無妨,今天所談的事情,你可以旁聽。”林世羣道。
“是,主任,不過,我要給家裡打個電話,免得家裡人不放心。”林世羣都這麼說了,陳淼豈能在推辭之理,那就是不識擡舉了。
“你呀,就知道惦記家裡的嬌.妻美人兒。”
“嘿嘿,主任,新婚燕爾嘛……”
“林主任到了,陳處長也來了?”楊惺華出來迎接林世羣和陳淼,傅葉文將秘書夏仲鳴給送回去了,就沒有跟過來。
“周先生召見,世羣豈敢有絲毫的怠慢,我一下飛機就過來了。”林世羣微微一頷首,解釋一聲。
“林主任還沒有用晚飯吧,周先生在餐廳。”
“這太麻煩了,內子玉茹已經在家做好了飯,我跟周先生談好了事兒就回去了?”林世羣驚訝道。
“不麻煩,林主任,陳處長請!”
“世羣老弟,總算把你盼回來了!”見到林世羣,周福海熱情的上前來握手,待看到陳淼也在的時候,頗爲露出一絲驚訝之色,“陳處長也在?”
“屬下去機場接主任,同車回來的。”陳淼忙解釋道。
“同車回來好,陳處長相比沒吃飯吧,那就一起吧。”
“謝謝周先生。”陳淼也沒客氣,林世羣都叫他一起進來了,難不成自己還推辭一下,要是周福海真不再挽留,那他是走還是不走呢?
周福海倒是愣了一下,他的確就是客氣了一下,因爲接下來要跟林世羣談的事情非常重要,陳淼雖然不算是外人,可還沒到可以旁聽的資格。
“周先生,是我讓三水跟我來的。”林世羣不失時機的解釋一句。
“哦,好,好,那就坐下吃飯,上海本幫菜,不知道合不合世羣老弟和陳處長的口味?”
“周先生您叫我一聲三水就行了。”
“好,三水,三水這個稱呼好,上善若水嘛!”周福海哈哈一笑,讓人把溫好的黃酒取了過來。
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飯上面,吃點兒東西,墊補一下肚子,然後好有力氣談事兒,這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陳淼所料不差的話,周福海一定是急切的想知道林世羣悄悄的前往日本之行獲得的成果。
這個確實是非常隱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