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楚晴萱,陳淼得趕緊找林世羣彙報,這事兒拖不得,以這位多疑的性子,只怕晚一秒,他都會生出好幾個念頭來。
“主任,楚秘書來了,被我控制起來了。”
“你打算怎麼處置?”
“楚秘書的父母都是有身份的人,還有她本身跟日本方面有良好的關係,這萬一我們弄錯了,那影響可就大了。”
林世羣點了點頭,楚晴萱的父親是留日的法學家,復旦大學法學教授,老同盟會員,在軍政兩界都有任職,擔任上海高等法院分院院長以及首席檢察官,可以說影響很大的。
但是這楚老爺子並不願意附逆,對汪氏的“和平”理論是嗤之以鼻,汪氏不是沒派人登門請他出任要職,但都被他拒絕了。
而這一次,他的女兒出事了,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如果能夠把這姓楚的拉攏過來,就算楚晴萱是中統,又有什麼呢?
這裡誰過去不是重慶那邊過來的,只要幡然醒悟,改過自新就行了。
“不管楚晴萱的身份有沒有弄錯,這西伯利亞皮衣店門口的刺殺案一定跟她有關係,這你必須給我坐實了。”林世羣道。
“明白,那關於中統的身份?”
“先審着,別急着用刑。”林世羣斟酌了一下,吩咐道。
“我知道了。”陳淼點了點頭,“那主任,我就先去了。”
“等一下。”林世羣喚住了欲離開的陳淼問道,“對了,大光明電影院門口刺殺你的案子有緊張嗎?”
“我都忙的腳不沾地了,那還顧得上這個?”陳淼嘿嘿一笑,“反正我人沒事兒,慢慢查就是。”
“這怎麼行呢,雖然克明說這兩件案子有關聯,這是有些牽強,但也不排除,據我們的情報所知,那個劉國興不是一直都想把你幹掉嗎?”林世羣問道。
“主任,這陳明初身受重傷,這劉國興的案子……”
“你說這個案子會不會是劉國興暗中策劃的?”林世羣問道。
“據我對劉國興的瞭解,他這個人一旦決定的事情,絕不會輕易的放棄,如果他知道明初兄出賣了他,那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明初兄,可馬河圖拔槍打出的第一顆子彈是朝和救軍第六師的何師長,對於劉國興來說,一個行將入木的糟老頭子,沒有多大的價值,他不會選擇這樣一個目標。”陳淼分析道,案發之後,他去現場和聽了王秋和譚文斌等人的描述後,就分析得出了這個結論了。
這不是劉國興的手筆,如果不是馬河圖自己即興爲之,那就是另有其人。
會不會就是王天桓,這個陳淼也說不準,這種貪身怕死之輩會用這種置諸死地而後生的招數?
他不敢相信。
“你研究過劉國興?”
“是的,主任,我以前坐冷板凳的時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瞎琢磨一些人和事,現在反而沒有時間了。”陳淼遲疑了一下道。
“那你也琢磨過我了?”林世羣問道。
這真是人生處處都是陷阱,陳淼心裡暗暗的罵了自己一聲,多嘴說那麼多幹什麼,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有一點兒,雖然卑職手頭沒有您太多的資料,但稍微瞭解了您的過往後,也算是小有心得。”陳淼表現出一副“我很直”的面孔。
“說來聽聽?”
“您是一位有親和力的交際高手,而且善隱忍,謀大局,也是一位謀略大師。”陳淼自然不會蠢到說對方小心眼兒,多疑,自然是挑好的說了。
“哈哈……”林世羣聽完,直接哈哈一笑,顯然是很受用,“行了,你出去忙吧。”
“是,主任。”
……
福民醫院靜安寺分院,特護病房內。
陳明初已然醒轉,這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個傢伙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還活過來了。
雖然還沒有渡過危險期,但他能這麼快醒過來,這都預示着一個相當好的開始。
因爲有陳淼的擔保,譚文斌雖然頭部的傷不怎麼嚴重,也沒有被押回76號臨時看管起來,留在醫院照看陳明初。
陳明初甦醒的電話就是他從醫院打給陳淼的。
“陳處長,您來了。”譚文斌現在對陳淼恭敬的不得了,跟以前那是判若兩人,這讓陳淼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太適應。
“明初兄醒了,情況怎麼樣?”
“頓宮院長來檢查過了,說我們處座情況暫時不錯,但還處在危險期內,需要等到四十八小時後,傷情才能稍微穩定。”譚文斌道。
“能說話嗎?”
“能,但醫生囑咐說,談話時間不能超過十分鐘。”譚文斌道。
“好,我就是來看看,咱們遵醫囑,有什麼話等四十八小時後再說。”陳淼點了點頭,雖然他對陳明初的死活並不關心,但表面功夫那還是要做的,還要做的天衣無縫才行。
陳淼走動陳明初牀前,看到這張面如縞素一張臉,微微搖了搖頭,現在的陳明初,只要他稍微動一下念頭,就可以置他於死地,而且不會被任何人查出來。
“明初兄,明初兄……”陳淼俯身下來,在陳明初耳邊低聲呼喊了數聲。
陳明初聽到了陳淼的聲音,緩緩的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待看清楚眼前的面孔的時候,居然從眼眶裡擠出了兩滴眼淚來。
“三,三…水……”
陳淼擺手道:“醫生說你不暫時不要說話,就不要說了。”
“陳處長,我們處座是說,對不起。”譚文斌看了一眼陳明初的口型,然後翻譯給陳淼道。
“對不起,明初兄有哪裡對不起我的?”陳淼假裝聽不懂道。
“陳處長,也是我的錯,我一時沒察,讓張海峰從我的視線中溜走了,我本想馬上稟告處座的,可又怕被責罰,所以就隱瞞沒說。”譚文斌解釋道。
“這事兒,我已經知道了,沒事兒,區區一個張海峰,溜了就溜了吧,多大的事兒,你跟明初兄說,不用放在心上。”陳淼呵呵一笑,大度的道。
“您已經知道了?”譚文斌驚訝的道。
“嗯,前天我就知道了。”陳淼平淡的一聲。
譚文斌心中震驚無比,他可不想陳明初,沒那個掩飾自己內心的本事,全部都表現在臉上了。
“昨天我晚上我也遭遇了一場刺殺,就在大光明電影院門口,不過,我僥倖逃脫,沒受什麼傷。”陳淼輕描淡寫的一聲。
“陳處長,對不起,都是文斌的錯,害的您差點兒就……”
“沒事兒,這跟你無關,如果張海峰真想殺我爲他姐姐報仇,那就讓他來就是了,我陳三水還怕了他不成?”陳淼道。
“陳處長,我知道是誰了,一定是黑虎,張海峰在南京擔任下關分區的行動隊隊長,跟一夥黑吃黑的土匪關係不錯,爲首的綽號黑虎,心狠手辣,在道上小有名氣,手底下有幾十號人,不過,這一次潛入上海,最多不超過十個人,多了他們也進不來。”譚文斌忙道。
“黑虎?”陳淼點了點頭,“有他的資料嗎?”
“有,不過沒帶過來,我看過他的資料,可以給您寫出來。”譚文斌道。
“好,多謝譚隊長了。”
“應該的,我是現在就寫給您,還是寫好了,您派人來取?”譚文斌問道。
“多嗎?”
“不多,幾百字。”
“那就寫好了,我帶走吧。”陳淼吩咐道,幾百字而已,幾分鐘就寫完了,何必再派人來跑一趟,來回多浪費人力和時間?
“是。”從醫院要來紙和筆,譚文斌坐下來,將這個“黑虎”的情況大致寫了下來。
譚文斌調查過張海峰,因此對跟張海峰來往比較密切的這個“黑虎”瞭解過,所以他才知道這個情況。
若是陳明初,他只怕是知道“黑虎”這個人,卻並不知黑虎的具體情況呢。
“黑虎,四十歲左右,身高一米六五左右……”文字描述的很詳細,後面還附述了一些黑虎過去做的一些事情和相關的部下的情況,其中有一個叫麻桿兒的,是他的狗頭軍師,黑虎乾的壞事兒基本上都是他策劃的,當然也有這個麻桿兒的資料,這個傢伙是個大煙鬼,好.色如命,黑虎跟張海峰結識,就是他牽的線……
有了這份資料,想找人就容易多了,陳淼直接將這份資料讓人送給利生賭檔的麻六和麗都歌舞廳的高鑫寶。
蝦有蝦道,找這種人,還的靠向麻六和高鑫寶這種人,告示欄貼個尋人啓事或者巡捕房發個通緝令什麼的,沒用,還容易打草驚蛇。
忙完了一天,陳淼本想明月裡新家的,可一想樑雪琴和巧兒剛受過驚嚇,還是再過去住一晚,陪陪她們。
眼看要成親了,這成親之前,按照老輩人的規矩,男女雙方是不能夠見面的,不過這新時代了,沒那麼講究了。
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改成自由戀愛了,那些老規矩再不改的話,還留着過年呀?
“今天下午,有人來給你送禮,我給你打辦公室打電話,說你人不在,去醫院了。”樑雪琴一邊給陳淼將大衣掛上衣架,一邊說道。
“哦,什麼人送禮?”陳淼驚訝道。
“說是兆豐總會的秋老闆,這個人三哥你認識嗎?”樑雪琴問道。
“是她?”陳淼訝然一聲。
“這個秋老闆是什麼人,他爲什麼要給你送禮?”樑雪琴繼續問道,“另外,她還專門送了我一件紫貂絨的大衣,價值不菲呢。”
“你收下了?”
“我沒敢收,連同他送來的其他禮物都給退回去了。”樑雪琴道。
“以後有人送禮,你就收下,反正這禮不收白不收,不過,也不是什麼人的禮都能收。”陳淼嘿嘿一笑道。
“我怎麼知道誰的禮能收,誰的禮不能收,要不,你給我一個列一個名單來?”樑雪琴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陳淼欣然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