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主任,不,現在應該稱您爲陳處長了。”王秋嘴上掛着一絲淡淡的微笑,走近之後,雙手交叉於胸·前,微微一頷首道。
這個女人,給陳淼一種看不透的感覺,神秘,優雅,還有一點兒那麼小小的高傲,對喜歡獵.豔的男人來說。
她身上具備了幾乎所有男人都喜歡的氣質。
可是這樣一個女人,卻嫁給了一個靠賭博起家的爛賭鬼,沒有人覺得,她配得上那看上去如今算是成功人士的潘三鑫。
有一種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的感覺。
“秋老闆好靈通的消息,76號剛宣佈對我的任命沒多久,你這就知道了。”陳淼對王秋可沒有男女那種想法,但是,他對王秋這個人有些興趣。
“拙夫跟你們四處的潘旭是本家兄弟,所以就知道了一些。”王秋倒是一點兒不避諱,道出了四處處長跟潘三鑫的關係。
當然,這個本家兄弟也是後來認的,過去他們不過都是姓“潘”而已,估計往上倒五百年都不見得有血緣關係。
“原來是潘處長說的,這就難怪了。”陳淼腦子裡浮現出一個人來,潘旭,第四處的處長兼滬西警察局局長。
當然,他的這個局長只是76號和僞上海市政府任命的,租界當局並不承認。
潘旭也算是林世羣一系,論關係也算近的,不過林系之中也有親屬的,潘旭是76號的元老,所以才被委以重任,擔任四處的處長和滬西警察局局長。
“秋老闆有事?”
“小女子就是過來看一看,陳處長對紅玉還滿意不?”王秋微微一笑道。
“還行,按摩的手法,力道都恰到好處。”陳淼微微一點頭,紅玉是兆豐總會裡最好的點菸女郎之一,這伺候人的本事那自然差不了。
據他所知,兆豐總會裡的所有妙齡少女,都是要經過嚴格培訓才能夠上班的,爲此,王秋可是花費不菲。
就憑一個兆豐總會,潘三鑫、王秋夫婦就結交了汪氏在上海的諸多高官顯貴,儼然成了手眼通天人物。
“陳處長滿意就好。”王秋點了點頭,“我這有一個客人,十分仰慕您,想來拜見您,不知您是否願意?”
陳淼眉頭一皺,王秋這就有點兒像是在“拉皮條”了,只不過,她是在利用自己特殊的關係,替各色人等穿針眼線,雖然未曾見到實際利益,可這無形之中就給自己增加了不少政商資源。
這些關係或者資源那是金錢都買不到的。
就好比,她現在替某人引薦給陳淼,那人必然要承她這個人情,今後若是王秋求到他辦事兒,那人必然抹不開這個面子。
而陳淼如果在這件事上也獲得某種好處,必然也會念着她的好,到時候在某些方面自然也會網開一面,而且在這你來我往之中,關係必然變得親密起來,這些關係的價值可遠遠的超過這一座兆豐總會。
兆豐總會賬面上那是虧本的,可如果把從兆豐總會獲得的其他的利益算上去,那就是一本萬利了。
潘三鑫不過是一個賭徒,他是斷然沒有這等前瞻性的眼光的,只有眼前這個叫王秋的女人。
傳說中的兆豐總會那可是在王秋提議下開的,而且有關兆豐總會的經營,那也都是王秋這個老闆娘說了算。
潘三鑫除非有應酬,一般從不在兆豐總會出現。
甚至很多人都懷疑,她們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夫妻。
“陳處長若是有難處,小女子這就過去回絕了他?”王秋察言觀色,一見之下馬上說道。
“我在這裡的消息,是秋老闆說的吧?”陳淼微微哼了一聲。
王秋那是玲瓏心思,馬上就明白,陳淼這是對她把他在兆豐總會的消息泄露給他人不滿了,忙解釋一聲:
“這是我的疏忽,就隨嘴這麼一說,沒想到他聽見了,就求過來求我了,他是我這裡的常客,我也不好直接回絕,所以,還請陳處長不要見怪,我這就馬上過去回絕他就是。”說完,王秋一個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你怎麼的也要告訴我是誰吧?”陳淼叫住道,“我連誰都不知道,就說不見,不是太失禮了?
這王秋真是沒安好心,若是對方有些來頭,那不是故意的給他得罪人嗎,雖然他不怕得罪人,可莫名其妙的被人恨上了,那心裡總是不舒服的。
尤其是王秋這個女人,表面上對他是恭敬有加,可是這明裡暗裡卻給她挖坑使絆子。
“哦,瞧我這記性,都給忘了。”王秋忙認錯道,“他跟您一樣,都姓陳,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在上海市警察局擔任特高科科長,叫做陳光炎。”
“陳光炎,這個名字我倒是聽說過,但我跟他素未謀面,他見我又所謂何事呢?”陳淼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陳科長存粹就是打算認識一下您呢?”
“行吧,反正我也沒別的事兒,就見一見這個本家同族。”陳淼吩咐道。
“既然您願意見,那我就去把人給您領過來?”
“嗯。”
片刻之後。
敲門聲響起,紅玉擡頭看了陳淼一眼,陳淼衝她點了點頭,起身過去開門,將王秋和陳光炎請了進來。
陳光炎一見到陳淼,低着腰,滿臉含笑的上前來:“叔!”
噗!
陳淼剛吃了一瓣兒桔子,被這一聲“叔”給叫的直接給噴出來了,看着陳光炎這幅尊容,至少也有四十歲的樣子了,自己還不到三十,居然被人叫“叔”了,這麼套近乎的,還是頭一次。
就連王秋臉上也不由的浮現一絲訝然,這陳光炎也太沒下限了。
“陳科長,你叫我啥?”
“叔呀。”陳光炎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陳科長,論年紀,你比我年長,論輩分,咱倆雖然都姓陳,可並不在同宗之內,怎麼也論不到這個輩分吧?”陳淼坐了起來,十分認真的看着陳光炎問道。
“怎麼會呢,您祖籍是浙江寧波吧,父親尊諱一個山字吧,寧波陳氏也算是當地大族……”陳光炎張嘴就來。
陳淼自己聽了都驚住了,這些東西他自己也知道,不過,他這一支早就遷出來了,到了他輩兒,父母走的早,他基本上跟寧波族內沒有任何來往。
這些,他也是小時候聽父親提到過一些,沒想到,現在居然有一個外人居然把這些事情說得是頭頭道道。
“我也是寧波陳氏,雖然叔您這一支遷出近百年了,可往上倒三輩,都還在本族家譜中有記載,到您父親這一輩雖然不按照族內的字取名了,但按照輩分拍下來,陳山是我的樹爺爺,那您可不就是我的叔嘛?”
陳淼聽完之後,目瞪口呆。
許多事情他還真不太清楚,但是聽陳光炎說起來,聽起來還真像是那麼一回事兒,很多情況他還有些印象,能把自己調查的這麼細的,那真是歎爲觀止,只怕是軍統檔案庫內有關自己的資料也就是如此了吧。
“叔,侄兒終於見到您了。”說道這裡,四十多的漢子居然眼圈紅了起來,那感情真是情真意切。
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侄子,陳淼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認吧,又心存疑惑,不認吧,看人家這一副模樣,心裡好像有些不忍。
問題是,這傢伙還在上海市僞警察局擔任特高科科長,這可是個相當緊要的實權位置,這對自己太有用了。
這送上門的侄子,看着那麼一點兒不像是真的。
“這個,陳光炎,陳科長是吧,你這說的我腦子有點兒亂,你怎麼慕名奇妙的就成了我侄子呢?”陳淼問道。
“我就是您侄兒呀,雖然是出了五服的,可咱們的都是一個陳姓出來的呀。”陳光炎有些急了。
“行,行,就算你是我侄兒,你今天要見我做什麼?”
“我不是來求叔您辦事的,我就是來認個親,我在上海沒啥親人,以後,您就是我親叔,我也好孝敬您。”陳光炎道。
“打住,孝敬就不必了,你以後別用我的名頭胡作爲非就行。”陳淼頭疼了,早知道,就不見了。
天下掉下一個侄兒來!
還有這離奇的事情嗎?
這要是求他辦事兒還好說,人家就是來認親的,關鍵還把他家的一切都說對了,這你還不能把人家怎樣?
陳淼懷疑,這要麼就是有人故意的針對自己,弄了這麼一個人故意接近自己,要麼,這就是真的。
何況這陳光炎身份也不一般,上海市警察局特高科的科長,在漢奸你也算是有些權勢的了。
這種人沒必有對他如此卑躬屈膝,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那是,侄兒在外面從未提過叔您的名號,尤其是再沒見過您之前。”陳光炎恭敬的說道,“以後也不會。”
“行了,行了,這面也見了,親也認了,你也可以走了。”陳淼真不想再跟這個陳光炎說話了,他要好好消化一下這層關係。
“是,叔,回頭,我去76號看您去。”陳光炎很是乖巧的一聲。
“你抽大煙?”陳淼聞到了陳光炎身上一股子大煙的味道,微微一皺眉,有些不悅的問了一句。
“偶爾。”
“陳家家規中,禁止抽大煙,這一條你不會不知道吧?”陳淼眼神忽然嚴厲起來,質問一聲。
“叔,我也是逢場作戲,不經常抽的。”
“這東西有癮,難道我不知道?”陳淼冷哼一聲,“把大煙戒了,要是戒不了,就別來認我這個叔。”
“哎,叔,我知道了……”陳光炎答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