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水,總算逮到你了,你說你這一天都去哪兒了,我來找你不下四五趟了,回回來,你回回不在。”
能這麼咋咋呼呼的直呼陳淼名字的人,在76號也就只有唐克明一個人,其他人,若是長官一類的,喚一聲“三水老弟”,這是比較親近和客氣的,不客氣的直接稱呼一聲“陳副科長”。
下面的人,親近的叫“三哥”,然後絕大部分叫一聲“陳科長”。
“唐兄,今晚沒空,雪琴剛給我打電話,叫我晚上回去吃飯。”陳淼嘿嘿一笑,不管唐克明說什麼,今天晚上的時間,他是早就有安排了。
“放心,不耽誤你回去吃飯。”唐克明進來,一努嘴,讓還在陳淼辦公室王芳出去。
王芳迅速會意,哪敢有任何不滿,趕緊衝陳淼點了一下頭,抱着要處理的文件,飛速的跑了出去。
“到底什麼事兒,你手下一大把的能人,非要來找我?”陳淼覺得奇怪,唐克明的情報科也算是人才濟濟,有什麼事兒他,情報科自己不能解決嗎,那不是顯得那些人太過無能了。
“我那些手下能有你一半兒的能力,我也不來求你了。”唐克明幽怨一聲,“你還把我手底下最得力的人才給挖走了。
“行了,行了,受不了你那個眼神,跟個怨婦似的,有事兒說事?”陳淼一指外面的天色,“快下班了,我的早點回去。”
“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唐克明嘿嘿一笑,調侃一聲。
“你說不說,不說我可準備下班了……”
“說,說……”唐克明忙把手中的文件袋遞給陳淼道,“你先看一下這個,然後幫我做個分析……”
陳淼伸手抽出裡面的文件,看了一眼,馬上就塞進去了:“紀老遇刺的案子,我說了不碰的,你又給我拿來做什麼?”
“你不肯幫陳明初我能理解,但現在這個案子我也在調查,這裡面都是我調查得到的,跟陳明初那個傢伙沒關係。”唐克明伸手推了回去。
“真的?”說真的,陳淼還真想知道陳明初和唐克明聯合調查這個案子的進展呢,只是他之前明確說了不碰這個案子,76號上下都知道這件事,如果自己主動再去過問這個案子,那就有是有企圖了。
唐克明三番兩次的求到自己的,並不是自己主動去找他的,這就不一樣了。
陳淼坐下來,再一次將文件袋裡的文件取了出來,這份資料比起當初陳明初給他的要少了不少,當然是指的文件的厚度。
陳淼說不碰這個案子,陳明初給他的文件就真的沒碰,更加沒看過裡面的內容。
陳淼看到了紀雲清遭遇槍擊後死亡的照片,當然,死狀是相當慘烈的,被一槍近距離擊中腦門,可想而知會有多難看了。
殺手之所以能近距離接近紀雲清,除了兩人認識,熟悉之外,還有,就是槍擊的手槍包裹了手帕。
這種手槍的威力本來就不是太大,只是用來近距離防衛,有效射程只有三十米左右,殺傷力超過十米就很弱了。
如果不是這麼近的距離,紀雲清未必會死。
威力小,槍口又包裹了手帕,加上聲音本來就小,所以,基本上槍響之後,紀雲清的保鏢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人倒下來的時候,殺手已經抽身迅速的離開了。
這就是七八名保鏢近身保護之下,居然還能讓殺手殺完人迅速的離開的原因了。
陳淼的分析還是幫了陳明初的,熟人作案,這個恐怕稍微有一點兒刑事調查經驗的人都能判斷出來。
但熟人的範圍就大了。
像紀雲清這種混了一輩子黑道的幫派大佬,在上海灘,認識多少人?明裡暗裡的仇家多少?
更別說還有想要他性命的重慶軍統方面了。
確定熟人的範圍很重要。
因爲這是破案最關鍵的一步,只要這一步方向沒錯,破案就是遲早的事情,而所耗費的不過是時間而已。
陳淼判斷這個熟人一定不是太熟的人,如果是紀雲清過去的那些仇家話,不會等到今天才動手,而且紀雲清也不會讓他近身。
如果不是太熟的人,那就很可能是近期才認識的,因爲保鏢對殺手似乎並不熟悉,他們居然也沒認出兇手來。
這些保鏢要麼在那一會兒集體閉上眼睛或者打瞌睡了,要麼就是殺手臉被遮住了,從保鏢的詢問筆錄中可以看出來,殺手是戴了帽子和墨鏡的,出現的時間極短,前後也就三五秒,甚至更短,就完成了刺殺,消失在人羣之中。
紀雲清自從跟日本人勾結後,平日裡雖然生活習慣照舊,但比過去要低調多了,基本上來往的都是過去的老友。
這樣一來,調查的範圍就更小了。
這是一次有預謀的刺殺,謀劃是需要時間的,而殺手又不跟紀雲清混的太熟,又甚少跟保鏢有接觸。
那範圍就更可以縮小了。
紀雲清喜歡喝茶,聽戲,泡澡,他還是票友,高興起來,喜歡自己哼唱兩句,所以,不難把這個人找出來。
三個月內,跟紀雲清接觸過的,見面次數不超過五次,把這些人的名單一一列出來,然後在通過排除法一一將沒有嫌疑的人排除。
身高不符合的直接排除!
體型不符合的可排除!
有當時不在現場證據的可排除!
保鏢能一眼認出來的也可排除!
無殺人動機的也可排除!
……
一一排除之下,最後剩下了五個嫌疑人,一個是理髮師,三個月前給紀雲清服務了十多年的理髮師突發疾病走了,換了這個叫段吉慶的,三十多歲年紀,身高和各方面都符合,紀雲清半個月就理一次髮,相熟,但不是很熟。
第二個是一個女傭的丈夫,本想也跟着進紀公館做事,但因爲好賭,被趕走了,調查,欠了不少賭債,不見蹤影……
京劇票友小海,據說是在一次老友聚會上認識的,見他唱的不錯,後來又在兩次票友交流活動中見面,很談得來,目前誰也不其行蹤。
搓澡工老徐,在一次服務中,因爲用力過猛,被紀雲清罵過,但其人膽小,而且家中赤貧,基本上不太可能有這麼專業的刺殺能力,但事發的時候,他剛好請假,說是回老家奔喪,故而也有嫌疑。
最後一個,看上去嫌疑是最大的,紀雲清雖然家中有妻兒,但臨老入花叢,誰不喜歡年輕的漂亮的?
何況這老傢伙還迷信的,因此在外面養了一個年輕的,唱戲的出身,但紀雲清畢竟老了,這女人在外面勾搭了一個。
這紀雲清身體還挺硬朗的,活個十年八年的問題不大,他不是的話,這對野鴛鴦可不知道何年何月能長相廝守。
紀雲清花錢養了一個戲子,戲子有用紀雲清的錢養了這個男人,出事之前,紀雲清已經收到一些風聲,所以,來一個先下手爲強,不是沒有可能。
這個人姓何,生的一副好相貌,其實就是個小白臉兒,跟紀雲清也是認識的,算是熟人。
這五個人,陳明初和唐克明各自挑選了兩個作爲調查對象,還剩下一個,兩個人都可以查,誰查到的算誰的。
這也是公平競爭。
當然,如果自己查的人當中,不是兇手的話,那就只能認倒黴,算自己運氣不好。
陳明初選擇的是理髮師和女傭的丈夫,唐克明則選的是後兩人,搓澡工和何姓的小白臉。
至於那個票友小海,他出現次數不多,也只是跟紀雲清相對來說談得來,而且似乎早就在紀雲清出事之前就離開上海了,雖然沒有確切證據證明其不在,但他的嫌疑似乎是最小的。
嫌疑最大的是姓段的理髮師和姓何的小白臉。
陳明初選理髮師,這倒是符合陳淼的設想,理髮師跟紀雲清無冤無仇,但是僞裝成理髮師接近紀雲清,這的確是一招非常高明的辦法,至於欠了一筆屁.股賭債的女傭的丈夫,他沒有殺人動機,綁架或許還有可能。
而唐克明傾向於情殺,也可以理解,姓何的和那個戲子,眼看姦情敗露,紀雲清不是,她們就要死,先下手爲強,這動機也有了。
還有一個人,就是那搓澡工,人家不過跟紀雲清有幾句口角之爭,剛好請假回家奔喪,也值得懷疑,因爲紀雲清是從逍遙池出來後被刺殺的……
“唐兄,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簡單的看完資料以及聽唐克明解釋後,陳淼問道。
“姓何的小白臉和那個女人都被抓回來了,三水老弟,你能不能幫我審他們一下?”唐克明道。
“你想讓我幫你審訊?”
“我手下那些人審訊手段就知道用刑,沒什麼技術含量,萬一屈打成招,那豈不是讓陳明初那小子看笑話?”唐克明道。
“你這是讓我跟陳明初打擂臺,我就怕跟他打起來,纔不願意插手這個案子的,他當初可是親自登門求我來的。”陳淼苦笑一聲道。
“你這是幫我,輸贏都跟你沒關係。”唐克明道。
“我幫你審可以,但最後拿主意的可還是你自己,是不是殺人兇手,我不可不幫你判斷。”陳淼想了想,要真拒絕的話,唐克明心裡肯定會有疙瘩,再者說,他現在也感覺自己好像弄了一個燙手山芋。
要是能找到甩鍋的辦法,他其實是願意順水推舟的。
“那走吧,打鐵趁熱?”
“唐兄,我可是答應雪琴回去吃飯的……”
“瞧我這記性,你回去吃飯,明天一早,我派車來接你,老地方?”唐克明忙歉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