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兄,你開車送我,只怕丁主任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陳淼坐在後排,樑雪琴將臻首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微閉着雙眸,發出平穩安心的呼吸聲。
“三水老弟,今天這事兒,我事先確實不知情,我若是知道了,肯定會阻止的。”陳明初一邊開車,一邊解釋道,“還讓弟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行了,明初兄,你別再我面前賣乖了,咱倆現在雖然同坐一輛車,可不是一路人。”陳淼直接挑明道。
“不急,不急,先把弟妹送回去,咱們回來的時候再說。”陳明初嘿嘿一笑。
陳淼也不理他,他也知道,當着樑雪琴的面上,有很多話,很多事是沒辦法開口的,76號的那些事情,能讓樑雪琴一個女人知道嗎?
樑雪琴被張露帶走了,巧兒都快急瘋了,她一個女孩子,根本不知道去找誰能幫忙,好在,她想到了小七。
小七的能耐雖然不如陳淼,好歹她也是見過的。
小七剛從報社下班回家,巧兒就哭哭啼啼的過來了,問清楚情況後,將巧兒安撫住,然後將她送回麥琪公寓。
正要準備去76號打聽消息,陳淼就已經送樑雪琴回來了。
“三哥?”
“沒事兒了,不要擔心,有我呢。”陳淼點了點頭。
巧兒從屋裡聽到聲音,從屋內衝出來,一下子就撲倒了樑雪琴的懷裡,哭了起來,小丫頭還是第一次這樣六神無主過。
上一次被跟樑雪琴一起被綁架,雖然嚇得不輕,可她跟樑雪琴在一塊兒,還不覺得怎樣,這一次是樑雪琴在她面前被帶走,而她卻無能爲力,這就比上一次可怕多了。
“好了,巧兒,沒事兒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樑雪琴輕輕的拍着巧兒的後背,安撫道。
小丫頭經歷的太少了,受驚過度,也是難免的。
“雪琴,我還有事兒,小七今天回留下來陪你,以後有事,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陳淼將樑雪琴送回屋內,交代一聲道。
“我知道了,三哥,你自己小心。”樑雪琴點頭答應一聲,她現在有些明白陳淼當初爲什麼要那麼絕情了?
76號絕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待的地方,沒有堅韌的神經,好人待在裡面,遲早會瘋掉的,就她今天見到的那個叫張露的女人,生的一副美麗的面孔,卻是蛇蠍心腸,居然爲了一時意氣,就要置人於死地,這種人的心腸實在是太歹毒了。
所以,當陳淼拿着槍頂着那個女人的腦門的時候,她居然一點兒都不感到同情,反而有一種快意!
“放心吧,我知道的。”陳淼柔聲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的。”
樑雪琴臉頰微微一紅,這比那些動人的情話要好聽多了。
“小七,今天你就別回去了,留在這裡,幫着照看一下。”陳淼又對小七交代一聲。
“知道了,三哥。”小七鄭重的點了點頭。
……
“三水老弟,弟妹沒事吧?”陳明初沒有上去,他一直在樓下車上等,等到陳淼從麥琪公寓大門出來,上車後問道。
“受了點兒驚嚇,無礙。”陳淼淡淡的一聲。
陳明初沒有馬上發動汽車,而是嘆了一口氣道:“三水老弟,我是真不想接紀老這個案子,這個案子可以說沒有任何線索,丁主任還讓我限期破案,我難呀。”
“這說明丁主任相信你的能力,這個案子要是破了,你就發達了。”陳淼雙臂環抱於胸.前說道。
“這案子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刺殺紀老的手槍,可是這勃朗寧M1906型的手槍雖然不常見,可在喏大的上海灘,真想找幾把出來,也不是太難,問題是現在出了這個案子,誰有這槍,誰就可能被懷疑,所以,我想這殺手不會這麼沒腦子,估計不會讓人知道的。”陳明初道。
“那我就愛莫能助了,開車吧,我的回去呢。”陳淼道。
“三水老弟,我知道你在罪案心理學分析方面很厲害,能否幫我一次?”陳明初發動汽車,問道。
“你這可難爲我了,這種無頭槍案通常最後都會變成懸案。”陳淼道,他可不想惹上一身騷。
“這個案子要是破不了,抓不到兇手,只怕林主任那邊向紀家也是交代不了的。”陳明初道。
“丁主任既然把案子交給你了,我若插手,只怕丁主任會不高興的,到時候,他要是誤會你,那你在76號可就裡外不是人了。”陳淼冷笑一聲,“咱們之間,最好還是別牽扯太多。”
“三水老弟,你讓吳天霖敲詐袁顯,這件事,丁默涵讓我調查,我其實很快就發現了,但是卻沒有馬上報告,你知道爲什麼嗎?”陳明初道。
“原來調查吳天霖他們的人是你。”陳淼呵呵一笑,他還真不怕陳明初告狀,不過,丁默涵要是提前知道是他安排人敲詐的袁顯,一定會給他造成一定困擾這倒是真的。
“那五萬大洋雖然是從袁顯手中騙走的,可如果你願意,這筆錢是到不了陳宮澍的手中。”陳明初緩緩說道。
“明初兄,你太高估我了,我在76號內什麼情況,你不是不清楚,那個時候,我也就在76號內能耍耍威風,出了76號,誰又肯聽我指揮,何況事情還發生在南市,鞭長莫及,我還要以我自己生命安全爲第一前提。”陳淼道,“你我現在給76號賣命,前提是,得你我都有命在才行,你說呢?”
陳明初能猜到自己故意放水,這一點他並不意外,畢竟在76號內,對他了解的最深的人就是他了。
他是自己在76號內最大的敵人。
這也是巧了,外面有個陳沐,裡面有個陳明初,自己現在需要面對的敵人居然是自己過去在軍統對自己最熟悉的兩個人,一個是曾經並經作戰過,一個是曾經的上司,而且三個人都姓陳!
“三水老弟,誰說不是呢,不過,眼下這一關,你可不能不幫哥哥?”陳明初道,“我知道過去是哥哥多有不對,但是,現在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氣也該消了吧?”
“說起來,今天的事兒,你也算是仗義執言了。”陳淼也知道,他固然不喜歡陳明初,但也不想在76號內跟他把關係鬧翻了,顯得自己心胸太狹隘,得理不饒人似的。
這不利於他在76號內的活動。
但是紀雲清這案子,明顯是一次有預謀的刺殺,殺手必定熟悉他的出行規律,或者最起碼是瞭解他生活習慣的人。
意外的可能性是極小的。
但是,紀雲清身爲碩果僅存的青幫“大”字輩的大佬,縱橫上海灘數十年,仇家能少得了?
這樣一來,調查難度和範圍無疑是太大了。
平常罵的最兇的,未必就有膽量殺人,因爲,他很清楚,罵兩句過過嘴癮也就罷了,真殺人,那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若是利益紛爭,應該有跡可循,陳淼雖然得到小七從鄭嘉元那邊的反饋,說刺殺紀雲清非軍統上海區所爲。
但活躍在租界的民間抗日力量不少,他們也經常對一些罪大惡極的漢奸予以鎮壓。
像紀雲清這樣大漢奸,殺一個,影響力可就大了。
草莽之中是有真英雄的。
“三水老弟,幫幫愚兄?”陳明初哀求道,“那怕是給我一點兒提示也好?”
“好吧,看在你今天仗義執言的份兒上,我就幫你分析一下,但準不準,我就不敢保證了。”陳淼想了一下道。
“多謝,多謝,回頭,老弟大喜的日子,我一定包一個大紅包。”陳明初聞言,大喜過望。
“殺手熟悉紀老的日常生活習慣,一定對紀老有多瞭解或者研究,根據現場保鏢的描述,殺手是一個戴草帽,蓄鬍須,戴墨鏡的男子,身材纖瘦,那麼據此可以推斷,他一定是紀老的熟人,但不是太熟的人,太熟的人,那紀老的保鏢一眼就認出來了,紀老平時喜好什麼,那麼此人極可能通過喜好接近紀老,達到認識和了解紀老的目的,但他又不會跟紀老混的太熟,太熟就會容易暴露自己,所以,此人應該就見過紀老一兩次面,不會超過三次。”陳淼分析道。
“嘎吱……”
“陳明初,你幹什麼?”陳淼被陳明初這一腳剎車踩的差點兒腦門撞上車頂了,惱怒一聲。
“對不起,三水老弟,一激動踩錯了剎車,你繼續,繼續。”陳明初回頭來,訕訕一笑抱歉道。
“此人應該在三十歲上下,性格冷靜,大膽,有仁俠之風,還有,此刻他應該還沒有離開上海。”陳淼道,“因此此刻一走,那必然會被懷疑,此地無疑三百兩了。”
“還有呢?”陳明初聽了,欣喜若狂,陳淼這一分析,尋找兇手的範圍就算是劃出來了,這比他四處亂抓來的強多了。
“還有什麼,我所知道的,能分析得出的結論就這些了。”陳淼回道,“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明初兄。”
“謝謝了,三水老弟,有你劃下的這個偵破範圍,總比我像一隻沒頭的蒼蠅亂撞好多了。”陳明初這話是說的還真是發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行了,別給我戴高帽了,趕緊送我回去,林主任還等着我呢。”陳淼哼哼一聲。
“得咧,您坐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