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讓她覺得詭異的是,兩名劫匪是一步步慢慢地退着回到衚衕裡的,彷彿是他們的前方,正有什麼可怕的人或物……
踏、踏、踏……
正在嚴甯心中充滿疑惑時,突然聽到有熟悉的腳步聲傳進了耳朵裡。
心,微微一沉。
她知道自己逍遙不了幾天,不過她以爲就算自己會被捉回去,那來捉她的人也應該是哥哥嚴楚斐,而不是……
而不應該是那個她曾發誓“永不相見”的男人!
真不知道自己的心裡到底是有多恨,即便半年未見,她竟還是能立刻就辨認出他的腳步聲。
男子a和男子b哆嗦着,四隻眼睛謹慎又驚慌地死盯着前方,肩靠着肩雙雙退回到衚衕裡,發自內心的恐懼在肆意蔓延,心裡具都有種“今晚栽了”的不祥預兆。
下一秒,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嚴甯的視線裡。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以及那熟悉的容顏,嚴甯心如止水,再也沒有往日的激動和澎湃。
終於明白,不管多炙烈的愛,也經不起傷害。
等太久,心會冷,傷太重,心會碎……
而心若碎了,就再也裝不了人了……
黑暗中,霍冬如羅剎降臨,冷厲的目光犀利似箭,高大的身軀瀰漫着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煞氣。
他那一身正氣,氣場十足,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勢頓時就把兩名劫匪震懾住了。
如同老鼠見了貓,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嚇得直哆嗦。
霍冬一步步緩慢地走進衚衕裡,將兩名劫匪逼得背靠着牆,退無可退爲止。
然後他轉眸,看向幾米之遙的嚴甯。
兩兩對望,彼此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她冷,他熱。
冷與熱,相生相剋,再也撞不出往日的火花。
霍冬的雙眼泛着血絲,在昏暗不明的光線中一瞬不瞬地看着嚴甯,眼底情緒涌動。
看到她完好無損,他鬆了口氣,可緊接着接收到她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
心,抽痛不已。
她失蹤的這五天,他不曾閤眼,不眠不休地尋找着她的下落,每分每秒都過得無比的漫長煎熬。
而寢食難安還並不算是最難熬的,最讓他覺得痛苦的是他內心的恐懼……
他害怕!
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她。
更害怕找到她時,她已經……
她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老天爺現在又給她如此沉重的打擊,他真的很怕她會一時想不開……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了一步……
他該怎麼辦?!
每每想到這種可能,他就會被嚇出一身冷汗,心如刀剜。
那種恐懼和絕望,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了。
還好!
還好他沒有晚,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還好她還活得好好的。
霍冬深深看着淡漠而平靜的嚴甯,心裡不停地慶幸着。
而嚴甯……
她神色如常,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明亮的雙眼如一汪死海般毫無波瀾。
無悲、無歡、無喜、無怒……
她淡淡回視着他,如同回視着一個陌生的人。
“啊……”
在霍冬和嚴甯的目光絞在一起的時候,兩名劫匪想要趁機偷跑。
死衚衕裡,出口只有一個。
而出口處正站着滿身寒氣的霍冬。
想要離開,就必須從霍冬身邊過經過。
所以兩名男子只能趁他不注意時偷溜。
哪知,霍冬就算目不轉睛地看着嚴甯,還是準確無誤地一把揪住了企圖從他身邊溜走的男子a,再順勢擡腿,狠狠一腳揣在了男子b的肚子上。
男子b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淒厲慘叫,感覺自己的腸子都被踹斷了,被踹得整個人飛起來撞在牆上,然後再彈到地上,瞬間成了一灘爛泥。
臉如白紙,冷汗淋漓,整個身子捲成一隻煮熟的蝦狀。
見同夥被一招放倒,男子a嚇得魂不附體,本能地死命掙扎,試圖甩開霍冬的手,然後逃命。
男子a手上有刀,就算打不過霍冬,但也暫時能抵禦一兩招。
刀子無眼,眼看被逼急了的男子a像瘋了一般揮舞着手裡的刀,霍冬只能鬆開手。
而這時,男子b緩過了那陣劇痛,求生的本能讓他巍顫顫地爬了起來。
男子a和男子b對視一眼,然後十分默契地同時朝着霍冬出擊。
他們必須逃,如果落在眼前這個身手不凡的男人手上,他們必死無疑。
當然,他們並非妄想着能打贏霍冬,只是想讓他分神,好讓他們尋找時機逃跑。
雙方甚至沒有開口說過話,兩名劫匪連霍冬是什麼來頭都沒有搞清楚,就玩命兒似的打了起來。
一場混戰,拳腳亂飛。
哀嚎聲此起彼伏,響在寂靜的小鎮上,顯得特別的陰森和淒涼。
即便男子a手上有刀,即便是以二對一……
一分鐘不到,兩名劫匪就雙雙倒在地上,手腳齊斷,再也爬不起來了。
解決完劫匪,霍冬朝着嚴甯看去,卻發現那處已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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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冬和劫匪混戰時,嚴甯悄然離開。
她沒有慌張逃離,因爲她並不怕他。
他的出現,再也撩動不了她的心。
離開,只是不想再看見他。
她對自己發過誓,永不相見的!
嚴甯冷靜從容地快步往前走,雖然知道自己既已被發現就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但她絕不會乖乖站在原地。
走着走着,幾步之遙的岔路口竄出一個人……
她轉身就往回走。
急促的腳步在身後響起,緊接着人影一閃,他越過了她。
她來不及剎住腳,整個人撞進他的懷裡。
剛一觸上他的胸膛,她立馬往後退,不給他伸手將她抱住的時間。
可剛退出去一步,手臂就被他抓住。
下一秒,她就被他又用力扯回了他的懷裡。
像是拉鋸戰,她撐住他的胸膛將他狠狠一推,再度退出他懷裡,且順勢擡手——
啪!
她給了他一耳光。
力氣很大,震得她自己的手心都又痛又麻。
可他連一秒怔愣都沒有,就勢抓着她打了他的那隻手,將她再次拽進懷裡。
這一次,他沒有再給她逃脫的機會,立馬將她抱住,緊緊的。
他勒緊雙臂,像是恨不得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裡,像是恨不得與她合二爲一,從此再也不分離。
他在顫抖,呼吸粗、重,正極力壓抑着心裡的悲和痛……
幾日來的恐慌焦灼,直到這會兒把她擁入懷裡,他才終於不那麼害怕了。
找到她就好,嗯,找到她就好了!
嚴甯覺得自己全身骨骼都快要被擠碎了。
曾經讓她依戀貪婪的懷抱,今天變得讓她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在他懷裡,她覺得噁心。
可能在她的骨子裡,也是有感情潔癖的吧。
這半年裡,他曾留宿在簡素衣的家裡,他們確定了戀人關係,甚至在一週前,她親眼看見他與簡素衣在小區前親吻……
她介意,不再是因爲吃醋,而是單純的覺得噁心!
“嚴甯,跟我回去……”他顫抖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輕輕響起。
低沉壓抑的嗓音,飽含着太多的情緒,痛苦、恐慌、心疼、後悔……等等等等。
“放開我!”嚴甯冷冷吐字。
她沒吵沒鬧甚至沒有掙扎,冷靜得讓他無法適應。
聽着她冷漠得沒有一絲感情的語氣,霍冬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般,突然就空了……
鬆開少許,他紅着眼垂眸看她。
目光觸上的,是她冷若冰霜的臉,以及她充滿厭惡的眼……
她討厭他的懷抱。
他不傻,尤其他又是個內心敏感的男人,所以察言觀色是他的強行。
他知道她恨他,也知道她不會原諒他,這樣的結果他曾經不是沒想到過,只是他以爲自己承受得住,可現在才發現,被她厭惡着的感覺……
竟是如此難受!
難受到難以承受!
倏然,霍冬緊緊捧住嚴甯的臉,夾雜着深情和思念的吻,狠狠襲上她的脣……
脣與脣相觸,短短兩秒,霍冬還來不及感受她脣上的溫度,就突覺眼前寒光一閃。
他本能地擡手一抓,將她揚起的手腕抓住。
刀尖,與他的胸膛距離不足五釐米。
霍冬看着眼前冷若冰霜的小臉,看着她冷漠得沒有一絲感情的雙眼,心口開裂。
心,很痛。
她恨他,竟恨到對他刀刃相向。
雖然以他的身手,她不可能會傷得了他,可若他功夫不夠好,或者他一不注意晃個神……
這一刀,必然能讓他皮開肉綻!
她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的要傷他。
可見,她對他是恨入骨髓,是狠了心了……
“別碰我!”嚴甯看着滿眼傷痛的男人,冷冷吐字。
言辭間的厭惡,顯而易見,毫不掩飾。
霍冬的心臟狠狠抽搐,痛得他臉色泛白。
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尖叫撒潑,現在的她,只會對他動真格的。
他不再是她心心念念想要依靠的人,他成了她的仇人……
嗯,仇人!
恨不得千刀萬剮的仇人!
恨不得挫骨揚灰的仇人!
恨不得生生世世永不相見的仇人!
他已經從她的眼神看出來了。
心痛如絞,他明明拼盡了全力,卻再也抓不穩她,手緩緩鬆開……
手腕一鬆,嚴甯立馬收回自己的手,往後退開兩步,冷靜又冷漠地與他拉開距離。
“我哥什麼時候會到?”
她垂着眸,一邊用袖子狠狠擦着自己的脣,一邊冷冷問道。
脣被他碰過,她覺得噁心。
她擦脣的動作,很用力,且充滿着厭惡,即使把脣擦破了也在所不惜。
“兩小時。”霍冬看着她,死死看着,深刻地感覺到自己的報應來了。
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經是他討厭她,現在角色對換,變成了她厭惡他……
可是!
那時他並非真的討厭她,他只是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是爲了把她推開而故意僞裝的假象。
他的厭惡是假的,可她卻是真的!
現在,她是真的厭惡他!
“好!”嚴甯吐出一個字,同時轉身繼續往前走。
很正常的步伐,不緊不慢,她昂首挺胸,走得像個驕傲的公主,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傲的冷漠和疏離。
她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尊貴美麗,高不可攀……
不!
不是變!
她本來就是高貴的公主,本來就是璀璨的星星,本來就不是他有資格肖想的……
以前她愛他,便收斂了自己的光環,把自己低入塵埃。
現在她恨他,自然不必再委曲求全。
霍冬跟在嚴甯的身後,看着她太過纖瘦的背影,想着命運對她的不公以及自己對她的殘忍……他連呼吸都在顫抖。
認識到現在,幾年的糾纏,竟是在這時,他們才真正像是“小姐與保鏢”……
從小巷出來,走上大街,嚴甯左右看了看,然後徑直朝着馬路對面的燒烤攤走去。
這只是一個小鎮,不似大城市熱鬧,所以周圍沒什麼吃的,除了燒烤就是賣米粉和炒麪的。
她不想吃炒麪,所以選擇了燒烤。
走到燒烤攤前,她一言不發地開始挑菜。
她剛拿起一串小土豆,一隻大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再吃這些——”
幾乎是在他的手觸上她的那瞬間,她蹙眉,反射性地一揚手,反應激烈地甩開他的手。
她厭惡他的碰觸。
動作太大,土豆串從她的手裡脫離,掉落在地。
她轉眸看他,面無表情,並未出言呵斥,只是冷冷看着他。
她冷漠的眼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在對他說“走開一點你沒資格管我”……
霍冬僵在當場,承受着她冷漠和疏離,萬箭穿心。
她已經生病了,飲食上應多加註意,不能再亂吃了,尤其是燒烤這種會致癌的食物更是應該杜絕。
她用眼神叫他滾遠點,可他卻一動不動。
他們對視着,空氣中隱隱飄蕩着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燒烤老闆警惕地盯着嚴甯和霍冬,以爲他們是一對正在鬧彆扭的情侶或夫妻,見這架勢好像是有動手的跡象,便在心底默默做好了隨時報警的準備。
感覺到燒烤老闆的擔憂,嚴甯率先移開視線,看向年輕的燒烤老闆。
“沒事,算一起。”她一邊用嘴努了努掉在地上的土豆串,一邊繼續挑菜,然後將挑好的菜遞給燒烤老闆,“打包!”
“好咧,小姐您稍等。”燒烤老闆忙不迭地接過菜去放在烤架上。
她淡定從容,將身邊的男人無視得很徹底,彷彿此刻還是自己一個人在旅行中。
霍冬像座冰雕一般,僵立在她身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側臉,看着她任性又固執的模樣。
突然,嚴甯狠狠蹙眉,想起自己的錢剛被搶了……
她現在身無分文。
而菜已經烤上。
想了想,她擡手將藏在衣領裡的項鍊取下來。
“老闆,我的錢包剛丟了,你看我用這個抵行嗎?”嚴甯將項鍊遞給燒烤老闆,真誠說道。
是一條很細很美的鑽石項鍊。
燒烤老闆一愣。
而一旁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的燒烤老闆娘在看到嚴甯手裡輕微晃動的項鍊時,雙眼立馬就亮了。
這點燒烤也就幾十塊而已,就算這條項鍊是假貨,抵燒烤也綽綽有餘。
而且,這鑽石這麼閃,根本不可能假啊!
正在燒烤老闆發懵時,一張百元紙幣遞到老闆面前——
嚴甯瞬間冷臉。
擡手一揮,將霍冬伸過來的手狠狠揮開。
“請注意你的身份!”她勃然呵斥,威嚴十足,充滿厭惡的目光冷冷看着他。
他回視着她,努力不讓心裡的痛楚流露出來,五指緩緩攥緊成拳,百元紙幣在他的手心裡成了紙團……
嚴甯說完,極冷極冷地瞥他一眼,那眼神充滿着輕蔑和不屑……
“行嗎?”她轉頭看向燒烤老闆,將手裡的項鍊再次遞過去。
“這個……”燒烤老闆很猶豫,倒不是怕這項鍊假,而是霍冬太可怕。
可燒烤老闆娘卻什麼都不怕。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這等好事怎可猶豫?!
“行啊行啊!”老闆娘衝過來,激動得一把將嚴甯手中的項鍊奪過來,一邊點頭如搗蒜地答應,一邊喜滋滋地看着亮閃閃的鑽石。
看了一會兒,老闆娘擡起頭來看着嚴甯,假惺惺地訕笑,“可是小姐啊,我們不知道這條項鍊是真是假啊,如果要我們補你錢的話……”
“不用!”嚴甯搖頭,用嘴努了努烤好的菜,“我用這條項鍊換你們的燒烤!”
反正她都要死了,不管有多喜歡,這些物質的東西她也帶不走,換頓燒烤也不錯。
“真的?”老闆娘雙眼睜得巨大,要樂瘋了。
“嗯!”嚴甯淡淡點頭,轉眸看向一旁的飲料櫃,“當然,如果能再加一罐啤酒的話……”
“行行行!沒問題啊!兩罐都可以的!!”老闆娘興奮得猛點頭,同時立馬跑向飲料櫃,拿出兩罐啤酒。
然後老闆娘將啤酒裝進塑料袋,再把烤好的菜一同遞給嚴甯,低頭彎腰,諂媚地恭送,“小姐您慢走!”
“謝謝!”嚴甯接過燒烤和啤酒,對老闆娘也微微低頭,回禮。
“艾瑪,發了發了,老公,我們發了……”
“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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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真的啊!”
“可是……”
“走走走,不買了不買了,我們回家,萬一她等會兒反悔了……”
嚴甯拎着燒烤往前走,對身後燒烤夫妻倆的歡喜議論置若罔聞。
隔着一米的距離,霍冬沉默地跟在嚴甯身後。
走過馬路,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燒烤老闆娘正舉在手裡輕輕晃動着欣賞的鑽石項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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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旅館。
嚴甯拎着燒烤上樓。
他依舊跟着她,亦步亦趨。
她沒有行李,所以並未鎖門,推開門走進去,她順勢反手關門。
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