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津商會門前張燈結綵,面向馬路擺放着一溜兒條桌,三三兩兩的警察和便衣在周圍巡視,再過半個小時,所謂的日華親善大會就將在這裡召開。
暖香閣內,玉鳳端着一盤水果往房間走,老鴇子叫住了她,撇着嘴說道:“怎麼樣,那位孫少爺昨晚現原形了吧?”
玉鳳哼了一聲,說道:“乾孃,您說的沒錯,現在真是啥古怪人都有!”
老鴇子皺了皺眉,說道:“你們昨晚沒睡在一起?”
“吃飯的時候,他喝了一杯酒,然後就說頭暈,早早就睡下了!”
“還真是一個怪人……”
大牛推開房門,探身叫道:“玉鳳姑娘,東家讓你快一點。”
“來了,來了!”玉鳳嘴裡答應着,低聲說道:“催什麼催,催命呢!一主一僕,一個古怪,一個傻乎乎的看不出個眉眼高低!”
老鴇子安慰道:“管他呢。錢一分不少給就行了,去吧!”
玉鳳嘆了口氣,她主要是想勾住這位孫少爺,多拉一個經常捧自己的金主,陶建明一連兩天沒碰她,她心裡感覺不踏實。
進了房間,剛把果盤放在桌上,聽見身後咔噠一聲響,回頭一看,大牛把房門反鎖。
玉鳳疑惑的說道:“大白天的,鎖門幹嘛?”
陶建明沒有回答她,指了一下桌上的三絃,說道:“給我拉一個曲子。”
“……您想聽哪段兒?”玉鳳猶疑着拿起三絃。
“隨便,不要停就好,一直拉下去!”陶建明雙手託舉着手槍,試着瞄準堰津商會方向。
“你們、你們……”玉鳳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牛從包裹裡拿出一支步槍。
陶建明淡淡的說道:“玉鳳姑娘,我不想傷害你,所以,請你也配合一點!”
玉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色變得的慘白,說道:“我、我配合……求你們不要、不要殺我……”
大牛不耐煩的說道:“我們殺的是鬼子漢奸,殺你幹嘛!老實坐那兒拉琴!”
玉鳳哆嗦着開始彈琴,一時之間琴音凌亂,不知所云。
“大牛,準備!來了!”陶建明看着樓下說道。、
大牛嘩啦一聲,拉栓上彈,槍口探出窗戶,準星瞄準條桌話筒位置。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警衛從前車門下車,躬身打開後車門,從裡面下來一名梳着背頭,身穿條紋西裝的中年人。
大牛:“隊長,是他嗎?”
“等命令!”
“是。”
剛剛下車的是日本使館領事,今天的大會,他代表日方發言,代表汪僞政府發言的是王克捷!
陸陸續續一些富紳名流相繼來到現場,互相客氣寒暄一番,按照次序在條桌後面就座。
爲了避免出現冷場的情況,日本人也是煞費苦心,特意從上海請來了當紅的大歌星李淑蘭、以及北平的京戲武生白玉到現場助興。
此時,堰津商會門前聚集了差不多上千人,對普通民衆來說,親善大會無關緊要,主要是想一睹李淑蘭和白玉的風采。
整條街已經封路,不許無關的機動車輛通行,行人和黃包車可以正常經過,警察主要是維持秩序,真正負責警戒任務的是憲兵隊!
一個小隊的憲兵在宮本的帶領下,對會場形成一個半包圍式的戒備態勢,保護主席臺上就坐的那些大人物,而日本領事和王克捷無疑是重中之重!
偵緝隊在外圍監視可疑人員,姜新禹的車停在暖香閣樓下,他遠遠的看着主席臺上那些面孔,這些人即使被誤殺,也不值得可憐。
幾分鐘後,兩輛轎車一前一後停在商會門前,前車是警衛車,一名警衛下車快步來到後車,伸手拉開了車門。
從車裡下來一箇中年男人,一身藍黑色中山裝,戴着一副金絲眼鏡,臉型微胖紅光滿面,留着修飾過的八字鬍,他就是內政部長王克捷!
在警衛的簇擁下,王克捷來到主席臺前,首先走向日本領事,伸出手說道:“領事先生,王某來的遲了,讓你久等,抱歉抱歉!”
領事站起身,笑容可掬的說道:“哪裡哪裡,是我來的早了,王部長,快請坐!”
王克捷一副熱情洋溢的樣子,經過衆人面前時,逐一和相識的人打招呼,然後坐到領事身邊的椅子上。
暖香閣內,大牛的槍口瞄準了王克捷的腦袋,說道:“隊長,要是現在開槍,保證能一槍要了老小子的命!”
陶建明的眼睛一瞬不眨的注視着人羣,說道:“彆着急,等我命令!”
他在等李獻策的信號,這種事必須統一行動,萬一大牛失手,而軍統其他人員還沒做好準備,再想動手就一點機會都沒了!
錚然一聲,琴聲戛然而止,陶建明立刻轉回身,槍口對着玉鳳,低聲喝道:“爲什麼不彈了!”
讓玉鳳彈琴,一是爲了迷惑外面的人,二是可以不用費心看管,防止她偷偷溜出去報信。
“琴絃斷了一根,沒法彈了……”看着黑洞洞的槍口,玉鳳戰戰兢兢的說道。
三絃果然斷了一根,陶建明放下槍,說道:“那就唱首歌聽聽。”
這種心境下,本來就不擅長唱歌的玉鳳嗓音顫抖,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唱的自然是荒腔走板一塌糊塗。
堰津市政府秘書長臨時擔任今天的司儀,他照本宣科讀了一段冗長的開場白,內容無非是美化侵略戰爭,鼓吹日本的奴化教育。
“……首先有請王部長講話,大家歡迎!”秘書長恭敬的把話筒挪到王克捷面前。
人羣裡稀稀落落響起了掌聲,隨波逐流的順民大有人在,對他們來說,只要遠離戰爭,日子還過得去,其他的也就不放在心上,任何時代都不缺少這種人!
王克捷站起身,從兜裡掏出一張信紙,清了清喉嚨,說道:“先生們,女士們,大家好,鄙人王克捷,非常榮幸能代表國民政府發言,衆所周知,南京的汪主席一直主張和平建國,偏安一隅的蔣逆不顧生靈塗炭,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