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笑了……”
艾麗卡的表情僵硬,好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很是勉強的擠出了笑容。
她的確是希望尋求一個解決目前歐洲魔術界面臨的問題的辦法,一來是爲了防止歐洲魔術界的集體力量再度分裂出去一部分,二來也是爲了防止魔王內戰這種可怕的可能性的出現——
這幾年來,意大利那邊目前也就是受到一些餘波影響,但是英國卻是因爲這第七位魔王定居蘇格蘭的行爲,而遭受到了最直接的衝擊,而那名爲黑王子的弒神者,所建立的王立工廠的下屬勢力就位於英國。
天可憐見,歐洲的面積真的不算大,全世界就那麼多個的魔王,卻有足足三個擠在這麼一塊兒,怎麼可能會不出問題?
是嫌第三次世界大戰遲遲沒有發生,想要給全人類來一場最終試煉嗎?
正是因爲覺得這樣子下去絕對會很不妙,所以她以及她身後的勢力代表們纔會採取行動,試圖在英國這邊的衝突發生之前,阻止不好的苗頭繼續萌芽……畢竟城門失火,也會殃及池魚,他們自然要早做打算。
但是吧,艾麗卡根本就沒想過要直接將一位魔王趕走這樣的事情啊!她是肩負試探的使命而來,也是爲了尋找和平解決問題的可能性,而不是想要提前引爆這個火藥桶好不好!
沒有人能夠擔起這樣的責任……
雖然下意識的覺得,這應該是朋友之間的互損行爲,其實很正常的,但是也許是出於對弒神之王的認知,她仍然很是緊張的看向了斯卡哈小姐的方向,擔心這位崛起沒有幾年,異常神秘的第七魔王會因爲此事而發怒。
“沒有說笑啊,我很認真的好不好……”
夏冉很是興奮的解釋起來,像是推銷員在推銷商品一般,而且還沒有等顧客砍價,他自己就首先主動降價了——
“你不相信的話也沒關係,這件事好商量,要不就當作是我的誠意,交換條件我們之後再好好談一下……”
“……”
“……”
所以你其實主要就是想要找個理由報復打擊吧?
在這一刻,不管是艾麗卡還是斯卡哈,都有些無語的看着這人,不知道該說他是坦率還是怎麼的。
“抱歉,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爲什麼想要「各各他的言靈」?”艾麗卡定了定神,開口問道,同時也是爲了轉移剛剛的那個危險的話題,繼續這麼討論下去不太妙。
她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魔術師,到底是何方神聖,面對魔王都敢這麼不客氣甚至還隱隱在言談之中佔據主導地位。
是因爲本身實力極強,還是仗着雙方的交情真的很深?但是不管怎麼樣,艾麗卡自己是都沒有這樣的倚仗的,她沒有辦法不小心謹慎,不可能陪着這人發瘋。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拿回我的東西,之後很快要用到了……”
魔術師理所當然的說道,還是那個答案。
斯卡哈小姐聞言,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眉宇之間一派若有所思之色。她發現這人很多時候總是一本正經的開玩笑,但是反過來,似乎他在開玩笑的時候,很有可能卻是認真的。
所以,「各各他的言靈」真的是他的東西?
難道說,他的真正身份其實是那位傳說中的神子?但是怎麼看都不可能啊,她不認爲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
“你說笑了……”金髮少女嘴角扯了扯,乾脆也正色的說道,“如果閣下是想要交換這門言靈知識的話,那麼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具體的情況我要回去徵詢我們赤銅黑十字內部的意見,才能夠做出決定……”
她覺得應付這樣的人,就是要用正經對付不正經。
對方不正經是對方的事情,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也是對方的事情,自己只要不受影響,抓住關鍵重點,按照自己的節奏來說事就可以了,不然的話,就會被對方帶歪的。
“這樣啊,感覺有些麻煩呢……”夏冉挑了挑眉毛,似乎是有些不置可否的樣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閣下有意向的話,可以之後和我一同返回意大利……”金髮少女露出很有涵養的千金小姐的笑容,優雅而又親切的說道,“我們赤銅黑十字必然掃榻以待,無限歡迎。”
“無限歡迎?”魔術師眨了眨眼睛,“我覺得只要你們的魔術結社不要試着將我趕走,就已經很不錯了……”
“怎麼會呢,這本來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金髮少女疑惑道,“知識的分享是魔術師都很樂意見到的事情,一份知識分享了不會減少,只會變成兩份,還能夠換來別的東西……”
況且「各各他的言靈」來歷不明,本身的效力盡管強力但也並非獨一份,再加上修習艱難而有風險,雖然是赤銅黑十字的秘傳魔術,不知道哪一代的前輩從什麼地方獲得的傳承,但是也沒有重要到成爲絕對的不傳之秘的程度。
“我要的不是分享啊……”
夏冉扶住額頭,輕笑一聲。
“我已經很明確的說了,我要拿回我的東西……注意了,是拿回來,不是讓你們複製一份給我。”
「各各他的言靈」的確是他的東西,只因他是昨日,是今日,也是明日。因此在可能非常久遠的“過去”,也可能在還尚未到來的遙遠“未來”,反正就是他以後會在曾經所留下的一道佈置。
因果終將要形成最後的閉環,所以人的歸於人,神的歸於神。
“……”
“……”
“抱歉,你能夠說得更加明白一些嗎?”金髮少女沉默了一下,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又不是太敢確定的樣子,小心翼翼的這麼問道。
“就是說啊,我要拿回的是從根本上的拿回,這是不可分享的,不僅僅是你們掌握的對應的知識,還有關於它的認知、記憶、經驗,等等的一切關於這門言靈的靈驗……”
魔術師淡淡的說道:“你們之後會徹底失去這門言靈,已經學習過並且掌握了的,會直接失去對應的能力和記憶,而還沒有接觸過的,以後也絕對不可能再掌握它了。”
“……”
“……”
艾麗卡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同時心裡有些震撼與恐懼。
這也太霸道了吧?她並不是懷疑能不能做到這一點,神秘側不科學反常識的手段未免太多了一些,譬如說從血脈源頭施加術式影響,讓一族都陷入詛咒之中。
那麼同樣是從源頭上剝奪某些知識能力,杜絕他們被無關人等掌握的可能性,這種事情自然也是存在的。
只是……這已經不是一般的魔術師能夠做到的事情了,最頂尖的神秘世界大人物,也得配合相應規格的儀式,從素材到魔法陣等,經過漫長的準備才能夠有機會施展出來,而且往往伴隨着極高的反噬風險。
人類所行使的奇蹟分爲魔術,儀式,秘跡,詛咒,在這之上還有着衆神所持有的權能。
這也說明了人類是有極限的,人力終有窮盡時,所以她不是太能夠理解,這人爲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就是爲了這麼一件事——夏冉說的那是屬於他的東西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難道……這也是一位弒神者?而不是普通的魔術師?
金髮少女的心底悄然浮現出這麼一個可怕的念頭,她覺得很有可能就是這麼一回事,否則的話,這人不可能和魔王也談笑風生,甚至表現得完全不在乎對方那樣,因爲他自己就是處於同等地位的存在!
這個解釋是最有可能的……
自己到底發現了什麼樣的秘密?想到這裡,艾麗卡的腦海裡也是不禁微微一陣暈眩,難道說這世上的魔王其實不止明面上的那麼多位?只是有些人比較低調,所以不爲人所知?
她艱難的嚥了口唾沫,努力擠出僵硬的笑容:“關於、關於這件事,我……我只憑自己是無法做主的,如果閣下你覺得真的很有必要的話,可能還是需要我們回去意大利的結社總部才能夠進行商榷……”
“怎麼還是這套說辭?你要是覺得不行的話,就直接和我說……”
魔術師不滿的說道,爲什麼自己這麼以誠待人,卻總是要被別人敷衍呢?他覺得這小姑娘的話裡充滿了對他的壓迫,這世界還能不能好了!
“沒有,主要真的是茲事體大,我無法一個人做決定……”艾麗卡當然不可能承認這種事情,一口咬定剛剛的說法,不過也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就是了。
夏冉很是狐疑的看着她:“你該不會是想把我騙到你們總部,然後趁我和你們商量的時候,在門外埋伏五百個刀斧手,就等談不攏的時候便是一言不合,摔杯爲號,一起衝將出來,把我剁成豆沙?”
“……沒有。”艾麗卡也是哭笑不得。
她只是覺得這件事肯定不可能被結社同意,但是又不想現在激怒對方,免得自己遭受了無妄之災,所以能拖就拖,實在不行就將這位請到意大利的總部去——
主要也是因爲那樣子的話,在南歐那邊,還有她們勢力的“劍之王”坐鎮,所以就算是談崩了也不用太擔心。
僅此而已。
完全沒有想過到時候在門外埋伏五百個刀斧手什麼的啊,她哪有這麼大膽,而且赤銅黑十字根本就不是作風那麼野蠻的結社好嗎?
“算了,那到時候我就和你走一趟吧……”魔術師也不在意,擺擺手表示他不是不講理的人,“只不過這件事其實沒得商量,這東西我肯定是要拿回來的,你們必須還給我才行……”
“……”
“……”
這人真的太強硬了,艾麗卡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選擇在今天的時候,前來斯凱島上覲見第七位魔王的決定,要是不在今天過來,而是選擇等待叔父回來之後再一起動身出發的話,可能就正好避開攤上這麻煩事了。
或許也是迫切的爲了證明自己可以獨當一面吧,畢竟作爲布蘭德裡家的天才少女,被寄予厚望的同時她也承受着很大的壓力,迫切的希望能夠獨立的做成一些事情,證明自身的能力。
她深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纔開口問道:“閣下,我不是太明白,如果你想要「各各他的言靈」的話,我們是可以好好商量,完成交換的,你完全不必要……不必要這麼霸道。”
遲疑了一下,大約是想找個委婉的說辭,不過一時間也沒想到,所以她還是這麼說了出來。
“咦,我很霸道嗎?”魔術師疑惑的問道。
你說呢?欺負人三個字都要寫在臉上了。
金髮少女努力剋制着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她用力的捏緊了好幾次的拳頭,才壓抑住心底翻涌的某些情緒:“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夠和平的談一談呢,知識其實是可以分享的吧?”
“很遺憾,並不能……”夏冉好整以暇的說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但是其實能夠掌握「各各他的言靈」的人,同一時期最多隻有十二個人這件事。”
“嗯?”艾麗卡微微一愣。
她的心中迅速的回想起來關於這方面的問題,但是一時間也有些搞不清楚,畢竟沒有人注意過這方面的規律,魔術結社的內部記錄,最多也就是根據時間日期,記下有誰習得了這門高深魔術的事情。
卻沒有人認真統計過,從而發現是不是同一時期最多隻能夠有十二個人掌握這門言靈的事情。
“沒錯,只要滿足了十二個人的數目之後,在十二人其中有誰刪號退遊之前,是不可能再有新的人能夠掌握這門言靈的,因爲席位已經滿員了……”
魔術師點頭說道。
“而且要是你們能夠查得到的話,就會發現同一時期裡,第十二個掌握言靈的人一定是其他魔術結社或者勢力的間諜之類的。”
“十二個聖徒?第十二個是賣主的叛徒?”
金髮少女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仰道者企,如道者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吾常聞,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謬。其知者非求人,實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無情者,如鷹犬逐兔。”
夏冉笑了笑,聲音淡然的說道:“你明白了嗎?從來都不是你們在學習掌握它的力量,而是它在瘋狂的追逐你們,它的追逐殘酷而沒有感情,就像獵鷹和獵狗捕捉兔子一樣。”
“這……”
艾麗卡張開嘴,目光初次顯得有些茫然起來,她覺得自己聽不懂,又覺得自己好像是聽懂了。
有某種異質的恐懼,在心底深處悄悄萌發。
這怎麼可能呢?
“它的確是一份知識,但是不是什麼單純的文字或者圖案能夠記述的信息,而是我爲了通達真正睿智而編織而出的,擁有意志的魔術。它是擁有智能的知性體,它是活着的知識。”
眼前的人淡淡的注視着她,平靜的繼續開口:
“法有元靈,遵循自身的特質,它總是會將自己分成十二份,根據特性同時寄宿在不同的人的身上,讓他們能夠發揮出言靈的極小一部分的力量和性質,僅此而已……”
“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都不是因爲自身的悟性或者學習能力,理解掌握了這份知識,而是它選中了你們,允許了你們像是穿戴盔甲一樣的暫時得到它的寄宿,獲得它分出的能力。”
“而現在,我要把它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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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你……是誰?”金髮少女壓抑不住身心的顫抖,眼神驚惶甚至是恐懼,好不容易纔張口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
……
“我啊?我是最初的,也是末後的……”
窗簾被盛夏的熱風輕輕吹起,快速浮動着的雲層的一端,露出了湛藍的天空。在炎熱的暑氣之中,行人們紛紛加快腳步,發電風車的葉片在反射着毒辣的陽光,天空中還浮着一艘飛船。
飛船的腹部有個巨大的熒幕,熒幕上靜靜地顯示着今天的學園都市新聞。
站在窗邊的魔術師輕笑着,似乎是在緬懷着過去的什麼回憶,又似乎是正在回答着什麼人的問題,既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好像不是在對任何人說着話一般,輕聲的說着。
而通過滯空回線看着這一切,在沒有窗戶的大樓裡的倒吊的男人,也是沉默了下來。
剛剛的那是錯覺嗎?
他似乎有那一瞬間,恍惚的看到這人的眼眸裡有着「無限」滿溢而出,將整個世界都湮滅在時間長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