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冉回到即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身心俱疲的他看着遠山的夕陽斜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深刻的明悟到與一個偏執狂講道理,其實是一件毫無意義的蠢事。
對方並不是聽不懂,也不是智商低,但就是不願意相信你說的話,只是固執的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管你怎麼說都沒有改變過主意……
——這種人根本就是神經病啊!
即墨就像是之前那樣安寧祥和,之前戰鬥的餘波都已經消失不見,倒塌的些許房屋建築也都被重新修建了起來,效率可謂是相當可怕了。
不過考慮到有一羣超凡者在鼎力相助,包括修仙者、魔術師、山神、妖仙之類的存在,這種速度其實也不算有多麼難以理解,況且這個時代的房屋建築也沒有多少的技術含量可言。
要是他們建起了一座摩天大廈的話,夏冉或許還會有些驚訝。
沿海的村鎮正相當喜慶,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洋溢着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氛,即使是已經到了黃昏傍晚的時分,也能夠聽見從各處傳來的鑼鼓之聲。
夏冉一眼看到了不少地方都有着熱鬧的表演,有些在耍雜技戲法,有些在叫賣零食小吃,有些在放鞭炮或者舞獅……他頓時扯了扯嘴角:“我這是穿越了嗎?”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多吧?
狐仙大壽都已經過去了纔對,而且之前還發生了這樣那樣的事情,怎麼看都不太愉快纔對……
怎麼現在即墨又已經是一派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模樣了?大人們喜笑顏開,小孩子們走街串巷,各種宴會和熱鬧錶演,氣氛熱烈到簡直好似是過年一樣?
這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抱着這樣的疑惑,夏冉緩步走近鎮子,沿路上很多村民都一眼就看到了他,頓時又驚又喜,呼啦一聲就全部蜂擁了過來,七嘴八舌的連連道謝起來。
“仙人回來了!”
“多謝仙人大恩大德……”
“活神仙啊!一定要建廟立祠,好生供奉祭拜……”
人羣激動無比,你一言我一語,圍着少年道人不斷地道謝,千恩萬謝,手舞足蹈,甚至有人不斷的叩拜,或者是亂七八糟的喊着各種神仙名號。
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說要給夏冉建廟宇、立祠堂,並且說已經擇定良辰吉日準備大動土木了,而其他人也立刻受到啓發,紛紛出聲附和,順着這麼一個方向說了下去——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建廟立祠,但是也要給這位在世神仙立長生牌位,受人間香火,同時也是請求神仙繼續庇護自家,想要求一個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畢竟之前雖然是慌亂逃命,但是到底是什麼人幫忙引領羣衆躲藏,疏導大家去往安全的地方,又是什麼人大發神威擋住了那個來勢洶洶的血魔,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就像是Saber等人在即墨一下子就變成了女菩薩一樣,夏冉這個親自去追殺血魔,要爲百姓們斬草除根的活神仙,自然也是備受崇拜,而且備受關注。
一時間,場面極其混亂,好似是有着一千隻鴨子在嘰嘰喳喳的樣子。
夏冉也是感覺到有些頭昏腦脹,只能夠敷衍着一一應和,好不容易纔讓村民們心滿意足的散去,這才感覺到了難得的清淨,忍不住的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夏公子?”
柔和婉約的聲音傳來,他轉過頭去,正好看見少女就站在不遠處的海邊棧橋上,笑盈盈看着這邊的方向。
只不過和之前的那個官家千金,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不同,不再是穿着高腰拖地的長裙、典雅的大袖、飄逸的紗帔,而是換上了一身瓊華派風格的藍衫白衣,氣質卻是顯得更爲明澈。
準確的說,是少了幾分虛無縹緲的夢幻之感,卻多出了一份不近人間煙火般的飄逸出塵的仙氣。
“柳姑娘,是你啊,怎麼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夏冉點頭回應着,順便擺了擺手,然後四下張望起來,卻沒有看見雲天河等人。
不過大概也能夠想象得出來——
雲天河嘛,參考一下那些舉着風車或者風箏到處亂跑,或者追逐着買糖葫蘆的小販挪不動腿的小孩子,就可以了……
至於韓菱紗嘛,就參考那些跟在自己熊孩子後面,想把熊孩子抓回來的氣得不行,咬牙切齒的大人就可以了……
或許結果會有些差異,但想必是大差不離的,夏冉對此有充足的信心。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有什麼預言天賦,只要熟悉了那兩個人的畫風就應該都知道是怎麼的一回事了。
“他們都還有事情要忙,也在幫忙置辦今天晚上的夜市花燈……”
看到對方走過來,柳夢璃先是盈盈俯身行了個仕女禮,然後纔開口柔聲說道,“我只是恰好在即墨這裡碰上一個認識的人,所以剛剛與之交談了一小會兒……”
“認識的人?”
夏冉頓時微微有些好奇,眸光一轉,迅速的就看到了一個遠去的女子的背影。
“是的,她的名字叫做秋蘭,從太平村遠嫁過來的……在幾年之前,她還沒有遠嫁離開的時候,就曾經去過幾次壽陽城。”
柳夢璃輕輕點頭,略一沉吟,這麼說道。
“那時候採香制香的風潮剛剛興起,我也曾教過她怎麼採集離香草和制香的法子……”
“所以是那個時候認識的朋友?”
“朋友?這個卻不是,只是剛好說過幾句話而已,算得上認識的人吧……”少女搖搖頭,平淡的說道。
她的朋友……怎麼說呢?在離開壽陽城,出發去闖蕩江湖之前,幾乎可以說是一個都沒有。
“那也算是他鄉遇故知了……”夏冉輕聲笑道,“不過看上去,她似乎過得不太好,剛剛是和你訴苦嗎?”
“嗯,主要是一些家長裡短的糾紛,不過我對此也不甚瞭解……”柳夢璃點點頭,輕輕嘆息一聲,她剛剛開導了那個女子半天,效果卻不見得有多好。
說白了,就是媳婦和婆婆的矛盾衝突。只是這種事情她也很難插手就是了,只能夠仔細傾聽,然後出言疏導,再給出一些比較理想化建議,主要還是聽對方訴苦發泄一番。
“這樣啊,的確是個問題呢……”夏冉打了個哈哈,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從太平村遠嫁過來,在這個時代真的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了,只不過沒有人會欽佩這一點。人們只知道她人生地不熟的,孃家也在很遠很遠之外的地方,不會有任何人幫她撐腰。
不過這種事情他也干涉不了,也不好插手,所以還是讓夏書生這個老好人去頭疼吧。
雖然大家都姓夏,但是夏冉在即墨這裡,其實一直都活得像是一個都市傳說——誠然大家都說隱香山中有仙人,卻沒有幾個人能夠見過,確認他的存在。
不過夏元辰這位山神就不同了,作爲山神,卻一直都住在山下,與凡人一同生活了幾百年。
而且因爲性格一直都是老好人的那種,稱得上是急公好義,久而久之的,也就活成了即墨的村長、鎮長一類的角色,很有威望和人氣。
大多數人出現什麼糾葛紛爭,往往都是夏書生出馬解決的,柴米油鹽雞毛蒜皮都不例外,他也從來都不會不耐煩,而是充滿了耐心,直到問題解決爲止。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這是在幹嘛?狐三的誕辰不是已經過了嗎,他們難道還打算補辦一次?”
岔開話題,夏冉站在棧橋上,看向了張燈結綵的城鎮。
“今天的花燈是爲了慶祝之前夏公子你們斬妖除魔,畢竟今天那位夏姑娘將你傳回的信息告訴了大家,說是已經沒有事情了,所以村民們就想要慶祝一下……”
獵獵的海風吹來,柳夢璃伸手按住拂動的長髮,如此回答道。
“好吧,就像是過年一樣,年獸被趕跑了,接下來的確是需要慶祝了……”夏冉思索了一下,覺得這個邏輯還真是無懈可擊,而且其中也的確有自己的原因。
只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那羣人簡直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似乎打死都不肯冒頭了,他怎麼找也找不到,那麼在這種情況下說是已經不會有問題了,自然也是可以的。
畢竟他不覺得那羣人真的是爲了和即墨死磕而來的,因此也不必要讓即墨人在以後都要提心吊膽過日子。
不過人們似乎非常信任他,現在聽說之前的威脅已經被解除,就都覺得邪魔一定都已經爲神仙所斬,這是值得慶賀的事情,自然都是奔走相告,普天同慶。
或許在這之後,一年一年的這個慶典都會流傳下去,直到變成一個如同過年、端午一般的民俗也說不準。
只是一想到之前那羣人還說要給自己建廟立祠,立長生牌位的說法,夏冉就覺得有些微妙,難道說自己以後的形象還會像是端午節的鐘馗一般嗎?
“夜市花燈啊,還算不錯,不過我都已經有些看膩了……”
夏冉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而是直接對柳夢璃一招手:“對了,趁現在離夜市開始還有些時間,柳姑娘你跟我來一下吧。”
“嗯?”少女似乎有些詫異的看着他。
“光紀寒圖啊,你們不是就爲了這東西而來的嗎?”夏冉隨口回答道,“這東西對我沒有什麼意義,直接給你就是了,免得之後他們還要上門騷擾,麻煩得很……”
“……”
“……”
“……這樣真的好嗎,夏公子?我聽說你在十五年前就已經將這件寒器從那位山神的手中拿到了。”
柳夢璃微微思忖,沉吟着這麼問道,剪水雙眸直直的盯着他,話語之中似乎大有深意。
她現在對於當年的事情充滿疑慮,也對玄霄不太信任,至少在搞明白所有的事情之前,並不確定將玄霄放出來是不是一個好選擇。
而眼前的少年似乎對於一切都瞭如指掌,很有可能已經在針對性的進行佈置了,但是現在卻又將早就拿到手的寒器爽快的交出來,卻是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難道說,對方又掌握了什麼新的情報,覺得玄霄值得信任?或者乾脆就是不將玄霄放在眼內?
“與這個無關,玄霄出來不出來其實和寒器關係不大,只在於他自己的選擇,他只要願意的話,隨時都能夠破冰而出……”
夏冉搖了搖頭。
“寒器只是他目前還能夠理智思考的時候,給自己準備的一重保障罷了,給他其實反而有好處,要是他真的能夠藉助寒器保持理性的話,那自然是最好的……”
雖然就原劇情來看,三寒器仍然敵不過陽炎的暴烈,玄霄在破冰而出後不久就徹底瘋了。
但是如果沒有三寒器的話,他必然瘋得更加厲害,甚至可能對雲天河都是痛下殺手,而不是處處留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