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放過她一馬的黃蓉。
這個受天地會指派,化名爲荃兒的女秘探,卻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風度翩翩的八阿哥,在湖北差點讓自己不明不白地被利用了一把,事發之後,因爲銘記着她在江寧和自己共過患難的情分,凌嘯當日實在下不了毒手,告訴她芳心所動其實不過是“祟愛上狼”罷了,勸她遠遁山野窮林,便釋放黃蓉而去。可萬一,黃蓉沒有聽凌嘯的忠告,陷在愛情中不可自拔,又回到了八阿哥的懷抱,幫他去做反臥底天地會的話,那倒很有可能接觸到天地會的最高機密
-甚或,草莽雲集的天地會,根本就沒有把凌嘯是“長平公主後裔”之事當成機密,以黃蓉的身份經歷,要得知這一點,簡直是易如反掌
水如此一來的話,要是黃蓉把此機密送給胤祀,胤祀再用來“安排”浙江人來告自己御狀,就很能說得通了。
見到凌嘯臉上陰晴不定,大家都以爲他是在後悔,後悔自己沒有當日一刀殺掉黃蓉一了百了。對凌嘯一向在女人之事上的“婦人之仁”,衆人不敢指出他這是自食其果,但就這一可能性該要作出的建議,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再遷就凌嘯!
“不能再猶豫了,嘯弟。既然不能排除黃蓉是老八奸細的可能,那你對天地會在福建活動的默許,就可能曝露在官場上。你是可以用懷柔之策與和平演變來解釋,卻也可以被人誣陷爲護敵以自重!與其謠言滿天飛的讓人心煩,還不如明朗個態度,以絕後患!”
豪成最擔憂弟弟。不等凌嘯反應便大聲命令胡駿道,“小駿,你馬上用獵鷹給西禪寺去令,請貞觀大人立刻知會黃百家、甘鳳池等人。天地會倘使不立刻交出黃蓉,就不要怪我們在福建開始大剿了。。。。。記住,告訴顧先生,一等他們交出黃蓉,立刻驅逐天地會出福建!”
驅逐天地會?凌嘯鏗地一聲站起身來,張嘴剛要阻止,卻只聽鄔思道截口就道,“小駿,加一句兩天的期限!去發信吧。”
凌嘯訝然半晌,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中。瞪着顯得有些“擅權”的哥哥和先生,等他們地解釋,心中很有點難以排遣的失諾感。
鄔思道端起精緻的蝶雙飛紫砂壺。斟上一杯後緩緩向凌嘯面前一推,一擡幽幽閃亮的眼睛,笑道,“二公子,現在地局勢。是有人躲在暗處對付你,這個敵手是誰,我們現在都還只是在臆測之中。也就是說誰都有可能,不是大智慧,很難一兩天之內就確定。可是,看這敵手一天之內就連出兩手的速度,讓我們不能不做好些防範,免得破案前陷入更大的被動。要是敵手真的如大公子所說的,再告你一個收容反清復明叛賊的罪名,皇上當然會繼續護住你。皇上的性情就那樣強悍,人家攻擊你攻擊得越狠。他就會護得越緊,可這種滿族王爺不剿反賊的罪名謠言,實在不好反駁,時間長了,壓力就更大。而且天地會卻並不是王爺你當家的,莫說他們突然爆出個什麼刺殺官員的事情,就算是發生個在縣城劫法場地小事,皇上也定然會陷入護短的責難!他護你,會護得很辛苦啊。。。。。現在,你腳下的船,只能踏一隻啊!”
凌嘯一下子蔫了。先生說得既透徹又隱諱,但凌嘯是能聽懂鄔思道話中未盡之意地 是人要是覺得很辛苦了,連親密愛人都會有些齧齪抱怨,更何況康熙只是享受臣子爲他考慮慣了的一國之君?
恰好香案上的自鳴鐘忽然響起了寅時報點聲,同時遠處的雄雞唱曉一聲接一聲傳來,有些鬱悶的凌嘯,只覺得一陣疲倦襲來,意興闌珊中說一聲“先這樣吧”,便散了這次密議,再次勸慰容若節哀之後,和鄔思道豪成等向公主府中趕了回來,各自打着呵欠睏覺不提。
接連幾日地馬背疾馳和一整天的風波橫起,讓凌嘯的這一覺真是黑甜無比,要不是一陣怎麼抓也止不住地鼻子癢癢侵擾,他真的是要鼾聲如雷地睡到下午去。
“咯喀。。。吵我睡覺?癢你。。咯喀。。”笑聲總算驚醒了凌嘯,一睜眼,就只見兩隻黑漆漆的大瞳仁正盯着自己,而一雙肉乎乎小手拿着的紙條,使得凌嘯明白過來,這是已經快兩歲的兒子宏夏,在逗自己這老豆玩兒呢!凌嘯很喜歡這蘭芩爲自己生的長子,止住了嚇得失色的乳母們上前,起身將宏夏抱在自己胸前坐了,見他不僅已經牙牙學語,而且有膽子“欺負’大人,哈哈大笑道,“呵呵,曾拉了老子一臉尿的臭小子,還認得你爸爸不?”
但那虎頭虎腦的小子卻膽怯了,哇地一聲哭出來,聲音驚天動地得凌嘯得耳膜都麻。凌嘯正要鄙視這小子地膽色不過如此,卻冷不丁發現宏夏的小拳頭到了眼前,凌嘯竟是活生生被兒子擂了一下,愣怔中,這小子已經嚎啕大哭地爬開去,向垂簾處的乳母哭喊,了“嗚嗚。。媽媽。。。他打我。”
“。。。。!!”
在乳母的撲哧竊笑聲中,凌嘯差點一口血給噴了出來。。。。。老子戎馬倥楤,四處奔波,沒有多少時間負責兒子的早期教育啊,怎麼這小子學得如此狡詐,扮豬吃老虎還不說,居然還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暈死,難道流毒也興有基因遺傳?那。。。那我兒子豈不也是個強者?!
凌嘯正摸着下巴打量容貌酷似蘭荃的長子,忽聽到主院外一陣喧譁,卻原來是宮中派人來宣他了。凌嘯趕緊洗漱出來,一看來人就頓時一愣。咂咂嘴巴嘖嘖稱奇,“老李,這是怎麼了,乾清宮堂堂四品都總管。居然滿頭都是大包?”
李德全顯然是被康熙解除關押沒多久,被偵知處嚴訊逼供的傷勢還沒有好,一聽超親王詢問,先說了理親王在壽安宮等凌嘯開審的傳話,然後哭着臉嚎啕訴冤,“我地爺,奴婢被調出乾清宮,去慈寧宮了。嗚嗚,往時候,您沒出使之前。看在王爺照顧奴婢的面子上,哪個敢對奴婢小覷?可是爺這一去歐洲啊,奴婢馬上就被人整得悽悽慘慘。先是乾清宮裡您的密報被竊抄,再就是奴婢專管的敬事房失火,奴婢差點沒被拷死啊。爺,奴婢不怨偵知處地侍衛爺們,可您說那背後使陰刀的。奴婢真恨不得一口口咬平了她的奶!”
咬奶?凌嘯大吃一驚,他知道李德全這麼樣說,定是有懷疑的對象。而且懷疑的對象也必定是個女的,不然,李德全只是太監而不是人妖,以太監們將男性標誌稱之爲“寶貝”可以看出,李德全要是懷疑和銜恨的是個男人,定然會忿忿然“咬”其寶貝的!
狐疑地看看淚眼婆娑的李德全,凌嘯知道他想當“爆料大王”,一擺手斥退了本府下人和李德全的隨從太監,凌嘯也不廢話。嗓發金石之音,“你覺得是誰?!”
李德全畏縮了一下,在那一片刻之中,他再次確認了自己必須報仇地決心,也確認了凌嘯更想對付背後主使者,而自己唯有藉助凌嘯才能如願,連忙跪在地上叩頭道,“我的王爺,奴婢豁出去了。奴婢老是要跟隨皇上左右,誰偷偷在乾清宮抄錄了密報,這個奴婢不敢妄意揣測,但是那敬事房走水,因爲奴才每天晚上都要去取娘娘們的牌子,每天都去地,還真給奴婢回想出了一些蹊蹺呢。爺,聽說還有薔妃娘娘之前的太監被燒死了,可那個太監調去敬事房之前,是被調在婷貴人身邊了三天的啊。。。。”
說到這裡,李德全就絕口不往下說了,凌嘯一聽就心一沉,有些煩躁地火道,“說下去,說清楚!”
“。。喳!爺,您有所不知,在皇宮之內有權把小太監調來調去,人很多,但就算是薔妃執掌後宮,她要調個人,也得要通過內務府來調動。奴婢覺得,薔妃的本意,肯定是調那個太監去婷貴人身邊當。。。多半是婷貴人那邊覺得那太監不伶俐,就又調去敬事房的,結果出了這檔子說不清道不明地事情,薔妃就陷入連是否龍種都說不清楚的地步。”
凌嘯越發煩躁,反倒搞不清楚這李德全,是恨曹寅的偵知處刑訊拷問太狠,僅僅報被打之仇呢,還是真地想找出真正主使從根源上報仇?
但一想到宮帷中確實比官場傾軋還要隱秘,而且如果說曹家還有不合自己爲敵的可能的話,那薔妃卻是和自己毫無轉囿餘地,心中自然是有些主觀上的不肯輕易相信,凌嘯就不想只停一面之詞。。。。。李德全是否因爲喜歡薔妃會做人,厭惡婷貴人很不通世務而來告曹家的狀,這並不重要,被燒死的人是誰拍板調去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死了的太監,如果放火放到把自己都燒死了,不是第一蠢豬,就是說那火根本不是他放地!
凌嘯一震衣袖,站起來交待道,“老李,你也先別忙着斷定誰是誰,那麼大的一個檔案房,不可能就一個太監值夜吧?隨爺進宮,你馬上給爺去查清楚,當日當班的其他太監,看他們是誰的人,哼,爺還就真不信了,老子查不出真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