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教習嬤嬤的這一聲喊叫,驚醒了內院中的好多人。
正在蘭芩房中歇息的欣馨心叫一聲糟糕,凌嘯最是討厭一些繁文縟節,加上之前的兩個大內女官是奸細的緣故,凌嘯定會大大發作一番。這位公主馬上不顧懷着身子,披衣起身下榻,就要穿過廊道,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就聽到“嘭”地踹門之聲響起。欣馨快步直接走回字廊折往院口,眼中所見讓她大是噴飯。
雅茹僅僅穿着一身潔白的薄紗內衣,卻拽着一根手臂粗細的掛衣架杆,幾桿子打在兩個教習嬤嬤的腿上,在老婆子們慘叫聲起的時候,和碩雅茹公主很不淑女地罵罵咧咧,“叫你個頭,喊你個頭,擾了本公主的清夢,掃了駙馬爺的雅興,打你的腿,打你的腰,打你胳膊打屁股。”欣馨沒有料到自己的堂妹,居然是這麼剛性的一個小魔女,側頭向他們房中望去,卻見凌嘯在牀邊聳聳肩,道,“沒找到腰帶,我慢了一步。”
不愧是隨凌嘯上過血雨腥風戰場的人,雅茹的發威,簡直就是雌虎嘯谷,母獅吼原,兩位老嬤嬤被她打得連跪下求饒的膽量都沒有,雞飛狗跳地逃出院去。欣馨幫凌嘯繫上腰帶,兩人出來院中一看,卻見雅茹橫杆在肩,笑道,“嘯哥哥,欣馨姐姐,打人的時候,果然還是邊罵邊打有勁道啊。”凌嘯卻眼睛都看直了。劇烈地運動下,雅茹的半截藕白臂膀在外,腰部白皙的肉色隱現,活脫脫一個露臍夏裝,配上她那個刁蠻不畏的造型神情,頗似街頭橫行無忌的不良中學女生。
帶着未能一親芳澤的遺憾。凌嘯和四女用過早餐,那兩個鼻青臉腫地嬤嬤戰得老遠,細聲細氣跪着說道,“欣馨公主,懷柔公主,請兩位公主還是即刻進宮去請安吧,若是駙馬爺他日外放爲官,兩位公主只怕是再見皇上和太后都是很難的。”
凌嘯點點頭,當即笑咪咪道,“兩位嬤嬤。早上好啊!哎喲,怎麼青一塊紫一塊的?本駙馬爺還準備要你們好好地想一個問題的,現在看來,你們走路都這麼容易摔跤,我可是很不放心你們服侍公主。罷了,回內務府去另行尋差事,我府上多的是人照顧公主,把這些宮女老媽子也帶走,看着讓人擔心。”
兩個嬤嬤嘿然不語。她們都是很有後臺的人,清朝的教習嬤嬤可以富到流油的地步,就是因爲她們掌管了公主們的起居和公主的夫妻生活控制權。駙馬和公主若是不向她行賄,莫要說行房,怕是連見面都難。今日她們雖被雅茹暴打一頓,可她們自信還是能馬上去內務府告狀地。在她們看來,和雅茹的鬥爭,已經升級爲了一場打碼頭的陣勢,若不是忌憚凌嘯現在在此,連這個同桌進餐的機會都不會給雅茹的。
但一羣老媽子宮女頓時都嚇傻了,下崗這個詞彙現在還沒有。但是丟飯碗地意思她們還是懂得的,馬上就在堂上給凌嘯跪了一地,紛紛哀求起來。老媽子雖然月例銀子少,但失去了怎麼養家餬口?宮女們則剛剛慶幸自己脫離了深宮,怎願意再到那重重宮闕中去?
待她們苦苦哀求了半晌,連雅茹也都看着自己面露不忍之色,凌嘯才板下面孔厲聲道,“留下也不是不行,但要在心中懂得兩件事,第一,無論走到哪裡,你們都是我凌嘯的奴婢,不是內務府的人。第二,四位夫人都是你們的主子,她們地話對你們來說是金科玉律!不懂得這一點,現在就可以走,但是一旦留下來,以後違背這兩條,恐怕只能被擡出去!”
宮女老媽子頓時面面相覷,在猶豫間卻聽到凌嘯道,“前日,我在夾蜂道命人把兩個誥命夫人砍成四截,我不欺負女人,但是惹惱了我,會殺女人,你們想清楚。在中午我陪公主們回來之前,統統做出去留的決定。”說完,凌嘯不再理會她們,向妻子們道,“我也要去給皇上請安,咱們一起去宮中吧。芩兒,你是家中的老大,下人們地事情就全由你來安排,但是,要記得身子第一,乏了就好好休息。”
在看望了慢慢恢復中的黃浩以後,凌嘯和欣馨雅茹在東華門分手,她們往後宮去給太后請安,凌嘯則折向乾清宮求見康熙,他的一等候爵位被削掉了,但從一品的建州將軍官職還在身上,可以徑直進入前朝,向乾清門西南角的上書房遞牌子候見。
說老實話,凌嘯這次來求見康熙,除了給康熙謝恩請安之外,他更多的是要試探一下康熙的態度,是讓自己做駐京駙馬,還是出外的隨旗額駙,儘管凌嘯不太相信康熙敢把自己的個惹事根苗放在京城,但他也不排除,康熙有想讓自己深居簡出一段時間蟄伏避風地可能。
上書房內一片寂靜,凌嘯被四個守門太監給擋了駕,“駙馬爺,佟中堂和張中堂都去養心殿見駕了,幾位大章京也不在,您如果是遞牌子,我們即刻向李總管送去,您若是公事求見,這裡今天只有一位新來的小章京方苞大人在,您琢磨着事情大小,奴婢們好給您通傳。”
凌嘯一愣,“方苞?你去遞牌子,我在上書房坐坐。”他很快就記起了這個桐城派的三祖之一,也明白了他日後對康熙末年的政局影響,顧貞觀和戴名世曾經向他提起過,八阿哥在湖北把方苞帶到了北京,想不到半年不到,方苞就進入了上書房做起了六品小章京,能夠爬得這麼快的人,凌嘯決定見見這個還很年輕的書生,當即也不理會那些小太監,徑直就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方苞很年輕,模樣上比凌嘯大不了多少,按照這個時代的面相來看,最多二十八九,卻是一雙賊亮的小眼睛,正怔怔地從書案後擡頭啞然地瞅着凌嘯。方苞不認得凌嘯,但他知道,敢於身着四爪正蟒補服在大內行走的人,只能是宗室輔國公以上的爵爺,不過細細一看凌嘯的朝珠,方苞又鬱悶了,宗室爵爺豈會沒有東珠?方苞無從揣測,只得上前打下一個千禮,“請問您是……”
早有太監爲凌嘯斟上茶水,凌嘯笑道,“本官建州將軍凌嘯,你是方苞方大人吧,久仰久仰。”他的話讓方苞的心猛地一縮,不由得想起了武昌驛館的那次搶劫銀票栽贓嫁禍之事,卻面上毫無不安地拜下一個參禮,“原來是駙馬爺啊,您今日可真是來得巧了,內廷正好遞出廷本,要我這裡擬出對湖北將士們的嘉獎旨意,呵呵,倒也順便先向您報個喜呢!”
“哦?”凌嘯也不管明珠定下的什麼端茶送客禮,確實是渴了,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道,“什麼喜事?”
方苞在書案上翻開一個條本,道,“湖北軍這次的西北立功,除了不幸薨逝的左雨爵爺以外,其餘人等的請功,皇上全部照準了,金虎封三等伯爵總兵銜,特廷和黃浩是一等子爵副將銜、彭友、陳光鶴、周文淵、何智壯,多贊、祁司理、柬答桂等七人全部加封二等子爵副將銜,至於中級軍佐,也全部提兩級品銜。湖北軍兩標建制原封不動提升爲旗營,御賜封號勤王軍,餉銀裝備以御林軍爲齊,漢人士兵全部擡入漢軍旗籍,除軍餉外領受二兩月例,另賞撥內孥三十萬兩白銀爲陣亡傷殘將士的撫卹。”
凌嘯倒吸一口冷氣,康熙不調走自己手下一員大將,對他們的封賞也是晉爵不加官,光是一個虛銜打發下去,卻把他們全部窩在滿編也才一萬三千人的“勤王軍”裡面,這可是比那調走大將更加厲害的防範措施了!“那皇上有沒有說我們這。勤王軍以後將鎮守何處?總不成老是擠在豐臺大營吧,時間長了,狼嘾軍門那裡,怕是不好交代的。”
方苞陪笑道,“駙馬爺,這點皇上沒有說過,但是照廷議的意思來看,湖北軍可能還是迴歸原籍,居中而駐,四面有事都能夠馳援彈壓。呵呵,駙馬爺,這可是一件大喜事,卑職可否向您討個彩頭,晚間去府上索兩杯酒喝,八爺常說,如今是箭在弦上,而射手不在,他的玻璃廠遲遲不能開工啊。”
正說話間,太監來報,皇上在養心殿召見凌嘯。凌嘯點點頭,起身對方苞道,“請回復八爺,過得幾日,請他前來我府上取《玻璃燒製秘笈》,我雖沒有時間打理,但是我會派人前去常駐幫忙的。”
凌嘯辭別了擺明是八爺隊伍的方苞,向養心殿走來,卻在九龍壁前被殿裡面康熙的怒吼聲給驚呆了。
“怎麼?胤礽你覺得朕不該削奪盛天二王的爵位?!還是覺得不應該賞賜救你皇阿瑪的凌嘯?!朕告訴你,削!他們的包衣奴才披甲人,朕還要賞給凌嘯,當成是被污掉嫁妝的補償,更是對這次救駕的獎賞!誰對朕忠心不二,朕就賞誰!”
凌嘯哆哆嗦嗦地向大殿走去,心中喜得直叫娘,“我的老孃啊,黑鍋裡面有香餑餑,這次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