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是把我們看做是一對了,以爲我們要做情侶刺青。沐日看了看我,我從包裡拿出了我的手稿。這一份手稿,是我第一次公開拿出來,沐日也是第一個看到它的人。sandy很善解人意,也可能和長期從事這樣的工作有關係,她很快就能知道,這一次接的活,要做刺青的,是我。而沐日,只是陪同而已。
她看了看手稿,然後直截了當的問我,你想把它刺在哪呢?我告訴她,手稿畫得不是很好,但大約是這樣的樣式,希望他們能幫我修改好。
她說,可以的,我們可以重新幫你做設計,就以這個樣式爲參考,重新畫得漂亮一些,下一次來你可以看看我們重新幫你設計的手稿,有哪裡還需要修改的可以再溝通。
我很滿意,點了點頭,然後告訴她,手稿上的圖案我想要弄在手腕上,十字圖案較長的藤蔓蜿蜒到手背上,在手背上一個比較凸起的圓骨上,再刺一個六芒星,就像手鍊的墜子一樣。我改變了主意,也許,做成墜子,也不錯。
好的,我明白。sandy拿起我的手看了看,明瞭的說到。
我很瘦,其實我向她描述的那塊手背上的圓骨,很多人是不明白的,大多數人手背上有肉,把那塊關節骨很好的隱藏了起來。而我因爲太瘦,在手背上一眼就能看到我說的那個地方,所以sandy,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
好了。我聽到工作間傳來刺青師的聲音,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交代到:
1、回去以後,4小時候除去保鮮膜,把紋身部位沖洗乾淨;
2、紋身以後呢,可以洗澡,但只能淋浴,紋身後建議服用三天消炎片;
3、3天內每天需用水沖洗紋身1~2次,洗去表面的滲液,這樣能讓結痂更薄;
4、第二、三天皮膚開始結痂,紋身處的顏色會變暗,同時有緊繃感,都屬正常現象,不用擔心;
5、第四天左右,紋身處開始脫痂,同時會有疼癢的感覺,記住,千萬不可以去抓或摳表面的痂,這樣會引起感染或掉顏色,只能讓痂自然脫落;
6、不可以擅自塗抹任何藥膏、酒精、紫藥水等,不可以包紮紋身部位,也不可以用冰敷。等痂全部脫落後,紋身處的皮膚會比較乾燥,這個時候可以塗抹一些嬰兒潤膚露等無刺激的潤膚品;
7、十天之內不可以吃辛辣、刺激性食物,少吃海鮮,少喝酒,穿衣服要柔軟、寬鬆、透氣;
8、紋身沒長好前不能去游泳,一個月內避免過度暴曬或洗桑拿泡澡;
9、紋身之後兩個星期後,回來檢查一下你的保養情況,以確保你能有一個完美的紋身。
平淡的交代完這些,就看到做了刺青的男子恭恭敬敬謝過之後就離開了,而那個刺青師還在收拾那些工具。
我們這裡的收費……我的視線被sandy的話吸引回來,她接着說到,很多店的收費,是按照圖案的大小來收費,我們這裡不一樣。想要一個好的刺青圖案,一定是需要精雕細琢的,所謂慢工出細活,所以我們這裡是按時間來收費。做你的刺青,需要花多少時間,我們按每小時來算。你可以不用擔心我們故意做慢來拖時間,你們會找到這裡,證明你們也是熟客介紹的,口碑你們可以隨處去打聽。
沐日開口說到,不會,按你們的規矩來就好。我們既然來這裡做,肯定是相信你們的。
sandy滿意的說到,那好,我們一個小時是150塊,你們看可以的話,就把手稿留在這裡,我重新幫你們設計。如果覺得不行……她把手稿甩過來,接着說到,你們可以把手稿拿回去,另外找別處做去。
我站起來,把她的手按到桌子上,說到,不用,手稿的事,就麻煩sandy姐了,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看新設計的圖案?
四天以後吧,我會把手稿和六芒星合在一起的圖案做出來,四天後你們來店裡看稿。ok的話,就可以定時間做了。
好的,那就先謝謝你了。說完我拉着沐日就走了,走時還不忘留下一句“四天後見”的約定。
從刺青店出來,陽光正刺眼。
下午三點鐘是個剛剛好適合的時間,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總之就是,我很喜歡三點鐘這個時間段,不很早也不很晚。下午三點以前的時間我總覺得還太早,離一天的結束好遙遠啊;可是一過了三點這一個鍾,到了四點的時候,我又覺得晚了,因爲很快天色就會暗下來,一天的大部分時間也會結束在黑暗中。我討厭黑暗,它總會讓我感到很無助,常常到了夜裡我就喜歡往人堆裡鑽,寧可在外面遊蕩也不要回家。
回家。
家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對於回到那樣的家裡我總有着無比深沉的恐慌,總是覺得心懸在空中落不着地,那種無法表達的心慌讓我感到無力。於是我總會面對着吵吵嚷嚷的電視卻不知道在播什麼,心中空空的就像沒了靈魂的木偶,呆呆的坐在角落裡,落滿灰也沒有人會發現。
你在想什麼?沐日問我。
我搖搖頭。沒什麼,我回答他說。要不要找個地方去坐一下?我問他到。
好啊,我請你吃冰,走。說完拉着我就走。
我和他拉着手,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情侶一樣,卻又沒有那種感覺。站在他的車上,靠着他的背,在午後三點的陽光下,我們貼得那麼近,心與心的距離,暴曬在陽光底下。由於天氣太熱,路上行人也不多。我超級享受,開心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洋溢在臉上。沐日看我毫不避諱在太陽底下暴曬,佩服之情溢於言表,感嘆道,亞爍,你還真是很特別,這種天氣別的女生躲都來不及了,你倒是大喇喇的在太陽下我行我素,現在這時候的太陽最毒,你怎麼也不戴個帽子。
沒關係。我說到,我最喜歡曬在太陽下了,不管多大的太陽,我都喜歡。你不覺得,這樣穿過大街小巷很棒嗎?我實在太喜歡這種感覺了!說着興奮了,竟鬆開搭在他肩上的雙手,展開手臂迎風張揚着。
感覺不到肩上的重量,他嚇得趕緊騰出一隻手來扶住我的腿,嚷嚷着,不要命啦!高興也不能這樣啊。
我趕緊收回雙手重新趴到他背上,他這才又放心鬆了手。
我們在市中心一家冷飲店停了下來,這家叫做“久漾”的冷飲店頗有一些名氣,很多年輕人喜歡光顧這裡,不過,這裡的消費,也不是我這種等閒之輩可以光顧得起的。一小杯冰激凌就能要到五、六塊錢,這在當年的收入水平來算,已經是一個普通家庭2天的菜錢了。我看了半天,決定要一個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沐日要了杯冷飲。
沒想到,你還會畫畫啊?那個手稿畫得不錯嘛,有模有樣的。休息的空當,我們聊了起來。
只是隨手畫的而已,很早以前的事了,想刺青圖案的時候想起來有它,就帶來看看。我吃着冰激凌說到。
我想起個事情來,就問他,我們住在小淅家那天晚上,我離開你房間後,小淅去找你聊什麼啊?
小淅?沒有啊,他沒有來過我房間啊,怎麼了?沐日很認真的樣子說到。
他沒有去了嗎?我小聲的自言自語,卻被他聽到,探過半個身子來問,他怎麼了?
沒有啊。我想否認,想想讓他知道也不要緊,於是說到,那天晚上離開你房間後,我在走廊上碰見了小淅,他正要朝你房間走過來,我以爲他是要找你去了。
是嗎?他沒有進來過啦,可能後面想想沒什麼事又回去了吧。
哦,這樣。我敷衍到,心中卻始終不能釋懷,總覺擔心那天晚上凌淅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難道,沒有嗎?
好啦,不要想那麼多啦,快吃吧,你看,冰激凌都融化了。
嗯。我悶頭吃着冰激凌。這家店的東西確實比較好吃,不枉費他這麼貴還有那麼多人慕名前來品嚐。
吃完冷飲,我們又在店裡多坐了一會,沐日問到,要不要再一起去看夕陽?
好啊。我應到。
還是傍着河堤的那個小公園,還是靠河堤的護欄。我忽然感到恍惚起來,這場景如此熟悉,彷彿又看見了我們兩年前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那時的我們互相間都還不認識,在網絡上一直保持聯繫的網友陰差陽錯的見了面,兩個人竟然還是同學。就這樣,我們畢了業,在同樣一個地方,做同樣一件事情。
沐日還是和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黃昏一樣好看。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默默的守着夕陽落下。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走吧,我送你回去。沐日如是說到。
嗯。我說,阿沐,還記得兩年前嗎?同樣也是在這裡,一樣看日落,那時的我,還掛了彩。說完,下意識撫了撫臉,當初那個受傷的疤痕已經褪去,沒有留下印記。就像在時間的長河裡,無論有過怎樣的驚濤拍岸,到最後總要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