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 我終於等到了那個不速之客的到訪。
譚夕銘穿了一件白襯衣,臉色蒼白。
我沒有說話,等着他開口。
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前的病號牌上。219。
我穿着病號統一的服裝, 白底藍條的棉布套裝, 沒有鏡子,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什麼邋遢的模樣。
“你, 還好嗎?”他有些遲疑地說了這一句話。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覺得呢?”
他的目光中似有痛楚。“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很難過。”
我淡然一笑。“是嗎?我以爲你應該高興纔對。你的目的達到了。”
他一愕。看來他以爲我真的得了精神病,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變成這樣,我有責任。”他看着我手, 因爲失眠和不曬太陽,這雙手變得異常蒼白和消瘦。
我想, 我的臉也是如此吧。
我輕輕地說:“告訴我,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是爲了金錢地位, 還是因爲恨我?”
他驚訝地看着我的臉。“如果我告訴你,我這麼做不是爲了金錢地位, 也不是因爲恨你,你會怎麼樣?”
我苦笑。“我是一個有病的人,被關在這裡,沒有自由,沒有希望, 我能怎麼樣?”
他的目光中似乎有輕微的震動。“可是我不能告訴你爲什麼。至少現在不能。”他微微一頓。“我今天是想來問你, 我和林莫藍做的事, 說的話, 你爲什麼那麼清楚?難道你一直跟着我們?”
我慘然一笑。“那是一個瘋子說的話, 你不必在意。”
他露出一個釋然的表情。
看着他的表情,我忽然有些不甘心。“我還知道你和林莫藍在房交會上第一次正式認識, 她告訴你面前的咖啡是康娜咖啡;我還知道你在9樓的咖啡廳打了林莫藍一耳光,她潑了你一臉的咖啡;我還知道林莫藍在舞會那天崴了腳,你說要送她回家,後來你們去了咖啡廳,你卻對她說了和我的事,你說她和我太相象,於是她氣得離開了;我還知道原來妖精和灰姑娘的故事,真的只是童話!”我大喊着,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來。
“你!”譚夕銘驚得指着我說不出話來。“原來你一直跟蹤我!”
我的心象被什麼切開了一個口子。“我不該愛上你,譚夕銘。不論我是林莫藍,還是韓納,我都希望我愛上的那個男人,不會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
我飛快地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對他說那些話。爲什麼我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真是沒有用!
我在房間裡後悔地走來走去。
那個王醫生一臉木然地經過我的房間,然後看了我一眼。剛住進來就有這麼多的人來探訪,搞的不象精神病院了。看來他對我很有意見。可惜,我是病人。
中午吃完飯,我站在房間外面看了看媽媽,她似乎好了很多,已經下牀了,站在窗前發呆。
大約一個小時後,管家和爸爸出現在我的面前。
“爸爸!”我激動地撲進爸爸的懷裡。
爸爸的眼中也含着淚水。“納納,你受委屈了。你王叔叔已經把事情全都告訴我了。”
我看向管家,他急忙解釋。“小姐,老爺怎麼可能相信你會去報復殺人?不說清楚老爺更着急,所以還不如告訴老爺,才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來啊。”
我看着爸爸。“您有辦法讓我出去了?”
爸爸點頭。“我今天請了精神病院的院長吃飯,提出向醫院捐款200萬元。院長同意我將你帶到美國去找專家醫治。”
“啊,太好了!”我驚喜萬分。“那媽媽呢?”
爸爸的目光黯淡下去。“我找了林宇,他不同意。手續上可能會麻煩些。”
我好奇地問:“爸爸,你當年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致使媽媽離家出走?”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嗎?哦,對了,我告訴的是藍藍。”爸爸坐下來。
“當年你媽媽懷着藍藍,我受了一個女職工的誘惑和她發生了關係,她逼我離婚並鬧到家裡來,你媽媽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家,我也因此丟了工作,後來我堅決不與那位女職工結婚,她就自殺了。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活在愧疚裡,雖然如今功成名就,可是我愧對你媽媽。現在知道她在這裡,我的心裡更是難受。爸爸一定要將媽媽治好,向她懺悔,祈求她的原諒。”
一時間,我的心裡酸楚到了極點。“爸爸,我支持你,你一定要這麼做。媽媽太可憐了。”
爸爸點點頭。“走,我們現在去看她。”
“爸爸,媽媽一聽我提起你,情緒都會很激動,你一定不要刺激她。不然她又要被打鎮靜劑。”我叮囑道。
爸爸摸摸我的頭,手微微顫抖。
聽見有人進房間,站在窗前的媽媽緩緩轉過身來。
爸爸走上前去,兩個人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對方。
“曉芸!”爸爸激動地開口呼喚。
“奇!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媽媽忽然認出了爸爸,撲到他的懷裡。
“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久都不回來,我天天給你泡咖啡,都是涼了又熱,熱了又涼。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媽媽輕輕地拍打着爸爸的肩膀。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
爸爸的肩膀輕顫。“對不起,曉芸,我去了一趟美國,現在已經回來了,我不會走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媽媽溫順地點頭。
我的淚水不停地流下來,我忍不住哽咽出聲。
媽媽聞聲擡起頭來,看見我,她忽然推開爸爸,指着我說道:“她是誰?怎麼會跟你一起進來?”
爸爸回頭,看着我一笑,然後柔聲對媽媽說道:“曉芸,這是我們的女兒納納啊,她長大了,長得很象你,不過還是沒有你美。”
媽媽嬌羞地一笑。
我的心裡一喜,難道媽媽好了?
“爸爸,我們能走了嗎?”我問道。
爸爸朝管家示意。“去辦一下夫人的手續。”
管家出去了。我不忍心打擾他們,關上門退出來,去收拾我的東西。
王醫生從走廊裡一路走過來,看見我,他居然對我微微一笑。
“去了美國一定要配合醫生的治療,知道嗎?不能再悄悄地把藥吐掉!”
我張着嘴,原來他竟然知道。這麼說,他用了別的辦法讓我吃藥了?難怪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
他看見我的表情,哈哈一笑。“你每天吃的飯裡面,已經加了藥了。”
我咬了咬牙,無話可說。醫生總是有辦法對付我這樣的病人的。誰叫我是法定的病人呢?還好馬上要離開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