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臉圖案(一)
喬嫣不能不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吻,忽然間就覺得侷促、迷惘、而緊張起來。“那個……”她找了話題,“你覺得,洪秉維是真的不知道那幅畫的下落嗎?”
尉遲弘稍稍挪動了一下身子。“你們說的是什麼畫,我不清楚。”
“別裝了。”喬嫣揭穿他,“你清不清楚那幅畫,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別忘了我是學什麼的。”
“哦?”尉遲弘的眼光閃亮了一下,有個微笑竟漾在他脣邊了。“既然這樣,你自己不就能看出洪秉維有沒有說謊,還來問我幹什麼?”
喬嫣瞪視他。“爲什麼就不能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一些?”
“有些事情,是不能和人分享的。”尉遲弘脣邊的微笑隱去了,“洪秉維說話的時候……”
“你是不是想說,眼睛向右上角運動?”喬嫣搶過話頭。
“你以爲我只會這一招?”尉遲弘一臉的似笑非笑,“說謊者在說謊前眼神會飄移,想好說什麼謊後,眼神就變得肯定。洪秉維一開始說他不清楚那幅畫時,就是這樣的表現。我故意問了一句,難道他的父親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你還記得他的反應嗎?”
“記得,他笑得很不自然。”喬嫣也說了她的看法,“撒謊者面對一個提問,通常會先有點失措,然後借假笑的時間迅速思考,想出一個並不高明的謊言,然後異常堅定地迴應。而且,會一直自言自語,越說越多,因爲沉默的時候,他覺得別人還在懷疑他。如果不是洪瀚開門進來,他一定還會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尉遲弘點了點頭。“英雄所見略同。”
喬嫣想笑,但見他很嚴肅的樣子,又忍住了。“可是知道他說謊也沒有用,總不能逼他說出來。”
尉遲弘沒有迴應,只說了聲“走吧”。
今天降溫了,風很大,路上行人稀少,他們都穿了大衣,都把手插在大衣口袋裡,慢慢的向前走。好半天,他都沒有說話,她也默默不語。就這樣,一直走到喬氏府的門口。
喬嫣站住,問:“要進來喝咖啡嗎?”
尉遲弘停住,仍然望着她,然後搖搖頭,輕聲說:“不了,太晚了,改天吧。”
“那麼,再見。”喬嫣說。
尉遲弘不動。喬嫣滿心希望他能提出約會,或者下次來喝咖啡的時間。她等着他開口,可是,他好久都沒有說話,最後對她點點頭,輕聲說:“好,再見!”
喬嫣心中失望,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在路燈的照射下移遠了,莫名其妙的吐出一口氣,摁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不是阿秀姨,而是喬然。
“咦,怎麼就你一個人?”喬然探頭張望。
“走了。”喬嫣情緒有些低落。
喬然看出來了。“姐,”她幫忙出點子,“你也要適時地主動一下嘛,當然不是讓你主動表白,就是可以製造一些小狀況,比如假裝跌倒,然後跌進他的懷裡之類的。”
“別出餿主意了,我的事情,你不要瞎操心。再說我也不是非他不可,比他更好的男人一大把呢。”喬嫣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憂愁得很,抱也抱過,親也親過,可他一點表示也沒有。
尉遲弘啊尉遲弘,我在你的心目中,究竟是什麼樣的地位?
“姐,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今年平安夜有很精彩的活動,咱們叫上大神探一起去吧。”喬然仍在熱心牽線。
“人家是共產黨員,無神論者,對教堂的活動肯定不感興趣。”喬嫣自己也沒有宗教信仰,同樣不感興趣。
“我說的不是教堂的活動。”喬然立即興奮起來了,“我剛纔從報紙上看到的,新生活廣場正在舉辦hellokitty繽紛市集的活動,今年是hellokitty40週歲生日,有3d世界風主題展區、hellokitty巨型聖誕樹、hellokitty歡樂城堡之類的,平安夜還有繽紛音樂會、各種精彩演出和五輪抽獎哦。
喬嫣被說得有些心動了,但她完全沒有把握,如果邀請尉遲弘一起去,他會不會答應。再說了,他們這樣的工作,隨時可能有突發狀況,就算約好了也未必能成行。
“算了。”她嘆息着說,“我們都很忙,平安夜很可能還要加班。何況如果他不想和我進一步發展,我主動也沒有用,還是順其自然吧。”
喬嫣其實也沒有想到,她預估的平安夜加班果真成了現實。聖誕節的前兩天,一名男性死者清晨在市區一個小公園內被發現。公園緊鄰住宅區,居民晨練時發現了屍體。
這不是普通的殺人案,而是連環殺人案中出現的第三名死者。雖然殺人手法每次都不同,但是刀插進死者脖子裡,刀柄上的印記像一個笑臉,三起案件都是如此,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爲。
喬嫣和莫語晴都去了案發現場。被害者的死亡姿勢很奇怪,是跪趴在地上的,就像在朝拜一樣。脖子左側插着一把刀,刀柄上刻着一個笑臉圖案。
尉遲弘也親自到了現場,段志明彙報說,地上沒有掙扎的痕跡,但是現場留下了輪胎痕跡,兇手是開着車子過來的。
還有一個重要線索,是屍體旁邊的地上,用鮮血寫了阿拉伯數字“4”。而李淑樺從死者脖子上明顯的勒痕判斷,他是被人用繩子勒住窒息而死的。那把刀,是死後插上去的。但是現場沒有發現繩索,應該是被兇手帶走了。
“脖子上插着刻有圖案的刀,這會是什麼儀式嗎?”莫語晴揣測。
喬嫣搖頭。“不像。如果是儀式,刀柄上刻的,應該是圖騰之類,不會是這麼奇怪的笑臉。”
死者的右方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枝葉延伸到屍體的上方,尉遲弘敏銳的目光巡視了一番後,蹲下身去,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細長的樹枝,上面連着幾片葉子,枝幹的一端有明顯被折斷的痕跡。他拿着樹枝端詳片刻後,走向那棵大樹,身手敏捷地攀了上去。
喬嫣的目光追隨着尉遲弘,他穿着優質面料的毛呢子大衣和高檔皮鞋,這身裝扮還有他本身的高冷氣質,怎麼看都和爬樹這樣的行爲極不搭調,可他偏偏做得那般瀟灑自如。她心中感嘆,連爬樹都能爬得這麼帥氣。
“喂,你幹什麼呀!”正在做現場鑑定的曹崇山對着尉遲弘高喊。
尉遲弘伏下身去,用手在樹杆上摸了摸,隨後對曹崇山招了招手。曹崇山搭了一架梯子,登上去,順着尉遲弘的指向,看到樹杆上面有明顯的樹皮剝落的痕跡。“你這傢伙,又給我添活兒。”曹崇山嘟囔了一聲,喊其他鑑定人員給他拿相機過來。
尉遲弘回到地面,他推測,兇手是埋伏在樹幹上,等被害人到樹底下的瞬間,用繩索套住他的脖子,再反向跳下,將他勒死,所以纔沒有掙扎的痕跡。“把附近一帶再調查一遍,還有,先全力投入到判斷受害者身份的工作中。”他吩咐段志明。
刑警支隊成立了專案組,調查這一連環殺人案。
晚上在案情研討會上,專案組成員各自彙報了目前調查到的情況:第一名被害人,犯罪現場位於郊外的墓園內,肺部和肝臟兩處,被鋒利的刀刃所刺,失血過多而死。他的脖子同樣插着一把刀柄上刻有笑臉圖案的刀,那把刀就是刺死被害者的兇器;第二名被害人,犯罪現場位於市區一塊公寓建築用地內,死因是大量注射興奮劑導致急性中毒,從死者的眼皮中檢測出瞬間強力粘合劑的成分,他的脖子上插了同樣的刀。前兩個犯罪現場,地上也都用鮮血寫了“4”字。兇器上沒有留下指紋,也沒有發現兇手留下的其他痕跡。
三名被害者的身份都還不明,只能從外形判斷他們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三個犯罪現場附近都沒有找到目擊者,也無人認識被害者。
“這三起案件裡,兇手在行兇後,都會將刻有同一圖案的刀刺進被害者的脖子裡,這顯然是採用了與四年前懸而未決的連環殺人事件完全相同的手法。”與會的公安局副局長李顒洵說明,四年前的被害人有三名,全是高中男生,刺殺、毒殺、絞殺,每回作案手法也都不一樣。
“是模仿犯作案吧。”呂斌搶先提出看法。
李顒洵否定了這一看法。“這四年間無論刀還是刻印都從未公開過,媒體也未曾報道過。這次也是一樣,模仿犯的可能性很低。”
“我認爲這次的案子跟四年前的是同一人所爲。”傅一鳴的觀點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
“特別偵查組的看法是什麼?”李顒洵想聽聽從犯罪心理學角度能得到什麼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