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生命最初的樣子

笨重的黑熊,立刻直起粗壯的軀體,仰着熊頭四周頻繁地嗅着,起先動作緩慢,慢慢地,對着一個方向用力吸氣,頭一昂一昂地,情緒激動亢奮。

若曦雙手環臂,牢牢抱住自己顫抖不已的身子。瞅着黑熊突然昂揚而立的高大軀體,心內忐忑不安,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安若逸挪開緊緊貼在玻璃窗上的擔憂臉龐,雙眸盯着黑熊,溫潤的眼神閃過一絲恐慌。

察覺到逸哥哥異樣地沉默,思雨輕聲問:“逸哥哥,怎麼了?”

駱言勾脣一笑,邪魅殘忍,他揉了揉手裡的黑毛團團,優雅地一伸臂,毛團團順着車窗玻璃的最上沿,供遊客餵養動物不到一公分的間隙,扔出了車外。

黑熊身子一挺,砰地一聲趴到地上,四掌一按,直直衝着毛團團掉落的方向,狂嘯而來,毛團團經過夏風一掃,晃晃悠悠落到若曦的頭頂。

“若曦,快躲到車下面去,快啊!若曦……”安若逸在黑熊剛跳起地那一刻大叫一聲。

若曦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熊,絕望地閉上驚恐的雙眸。逸哥哥,你怎麼到現在才說?若曦,已來不及躲藏了!

四周靜極了,緊閉地雙眸漆黑一片。若曦側過臉,讓臉上的皮膚緊緊挨着冰涼的車壁,高高挺起自己的胸膛。你要吃就吃我的身子,若曦的臉,還要留着,在天國的某一天,爸媽也可以通過這張臉認出自己!

嘭……嘭……黑熊沉重的身子踩踏在草地上沉沉的重擊聲,狠狠地敲擊在她弱小的心上,身後車內不斷傳來驚恐奔潰地尖叫聲。

若曦死命咬緊粉脣,蒼涼地感受着死亡前的最後一刻。茫茫草原,她被人遺棄在安全的車門之外,但她一點也不怨恨,自己卑微渺小的生命,能夠在救助思雨小姐的那一刻死去,也算是嘗還了主人以往的恩情!

而且,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心,被恐懼狠狠地蹂躪,折成萬千折,碎成千萬縷。彷彿是下意識地,若曦輕輕一嗅,黑熊身上特有的氣味,瞬間涌滿她的鼻腔。

迎着西方最後一縷半紅的晚霞,若

曦雅靜的脣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副離塵前的驚世絕顏。

安若逸雙手撐在玻璃窗上,鼻尖前額因爲過分壓貼顯出白白的肉痕,溫眸有一抹沉痛隱現,薄逸的脣角反反覆覆溢出若曦的名字。

駱言冷冷的雙眸越發冷寒,溼膩的舌尖貪戀嗜血地緩緩滑過齒間,往往返返,似在回憶某種難捨的味道。

思雨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吼叫着,若櫻也好不到那裡去,但有言大在身邊,她只是呆呆愣在那裡,不哭不鬧,安靜得像一縷遊魂。

是死了?還是快死了?若曦屏息靜氣,黑漆漆的眼前,有了一縷光明,彷彿回到了生命最初的樣子。百合阿姨說過,人在臨死的那一刻,能夠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在你快死的時候,來到你面前的人,就是你最愛的人!”百合阿姨蒼白的嘴角掛着一絲滿足的笑靨,看着牀上方空蕩蕩的虛無,展現出今生最美的樣子。

白茫茫的狹長空間,幽幽走來一人,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倒影。除了落寞,若曦什麼也看不見,她輕呢一聲,想要來到那團黑影邊。

嘭地一聲巨響,黑熊沉重健壯的軀體,狠狠地砸上若曦纖瘦的小身子,身後長長的遊覽車,劇烈的搖晃幾下,竟硬生生地向後挪動了幾公分,緊接着一股強大的壓迫力,重重地壓在若曦身上。

噗,一口鮮血自若曦口中噴涌而出,殷紅的血絲順着脣角流至耳後,染紅了青青草地。

強大地壓迫感,像座高山一樣,沉沉地壓在若曦身上。她無意識地眨眨渾濁的雙眸,眼神遊離,噗噗幾聲短促地出氣聲,胸腔裡流竄地氣體,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擠壓了一般,拼命往外跑去。

幽幽地發出一聲喉音,若曦半張着小嘴,流轉了一下失去意識地雙眸,在周圍十分嘈雜地環境下,緩緩閉上大大的眼眸。

“你們怎麼到現在纔來?難道麻醉針就不能早點射出嗎?”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全力了,安公子!”

“喂,你們擡得時候小心一點,小姑娘的肋骨很有可能已經壓斷,你們

一定要萬分小心!”

“若曦,若曦,你醒醒哦!嗚嗚……”

“思雨小姐,您現在不能搖動她的身體,會加重她的病情!”

“思雨來逸哥哥身邊,若曦,若曦,現在很危險……”

幽靜清雅的練琴室,巨大環型的淺藍色水晶吊燈,一環一環,長短不一,漸次得非常夢幻華美。純白色鋼琴邊,一身黑色小西裝的安若逸,認真白皙的小臉上閃現執着的神采,異常專注地彈奏着手底下的黑白鍵。

優美、格調高雅,這是媽媽爲什麼要小小的安若逸每天每天整個整個下午不停練琴的理由。作爲安家唯一的孩子,怎麼能沒有一點優雅如貴族王子的氣質呢?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春秋。安若逸從最初的好奇喜愛,到後來的厭惡散漫。爲了練琴,他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能玩自己喜歡玩的東西。

他厭倦了每天每天練琴的日子,開始敷衍逃避!

“你是誰?爲什麼站在門口偷聽我彈琴?”安若逸鼓着小嘴,兇巴巴地質問那個穿着一身青色連衣裙的小女孩。

小女孩嘿嘿一笑,伸出食指,颳着白皙的小臉,取笑他:“羞羞,我纔不會偷聽你彈琴,你彈地難聽死了,一點都不好聽,還沒有我彈地好聽呢!”

安若逸氣壞了,胖嘟嘟的小手,啪地一聲重重地按在鋼琴鍵上,“纔沒有,她們都說,我彈地最好聽了!”

小女孩咯咯笑了,搖擺着細細白白的兩條小胳膊,輕盈地走到鋼琴邊,踮起腳尖,輕輕單指慢慢地彈了安若逸剛剛彈過的曲子。

“雨,明天你一定要過來,我等你!”安若逸拉着駱雨的小手,一直送到門口,也捨不得鬆開,一再提醒明天他的生日,他最喜歡的駱雨一定要過來。

駱雨嬌笑着,昂着精緻的笑臉,雙眸透着一種花朵綻放時地唯美,“放心吧!逸哥哥,我會帶上一個好大好大的巧克力蛋糕,送給你!”

安若逸聽完這個小小的承諾,才十分不情願地鬆開手,目送駱雨清新嬌小地背影,慢慢消失在夕陽餘暉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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