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這事,柳白自然是曉得。
不管是上輩子在村子裡邊,還是這輩子在黃粱鎮,都有這習俗。
黃粱鎮是每個月逢三六九趕集,初三初六初九,十三十六十九這樣的。
而現在……柳白掃了屋子一圈,所以這是走陰人之間的趕集?
這他還是第一次經歷,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胡尾好似也沒怎麼經歷,原本靠在牆上打盹的他,也睜開了雙眼,貓兒亮,很是精神。
剛進來說話那人,顯然是認識馬老爺他們幾個的,各自打了個招呼便是蹲了下來,將自己身後的小箱子取了下來。
也是直到此刻柳白才發現,這人揹着的箱子……很重,放在地面竟然還發出沉悶的聲響。
馬老爺這次則是沒有解釋了,像是等柳白自己看。
他自個則是拎着老煙槍來到了角落裡邊的那趕山人邊上,笑呵呵的問道:
“段師傅,上次那菸葉還收着有不?”
“還是你這的纔夠味,別人那的啊,不太行……抽了辣嗓子。”
段師傅像是個不愛笑的人,只是點頭說有,然後就從身後的一個麻布包裡邊抽出一沓子褐色的菸葉。
“老樣子是吧?”
“嗯。”
馬老爺從懷裡摸出三枚白珠子遞了過去,柳白也是直到現在才知曉,馬老爺抽的這煙,竟然是要用陰珠才能買來的。
也難怪揍起邪祟來這麼得勁了。
另一邊,只是這麼一會功夫,他面前的這兩男一女也是支開了貨架子。
這所謂貨架子,也就是他們身上揹着的那木箱,從裡頭撐開便是了。
最開始說話那男子只是剛撐開箱子,一股甜絲絲的味道便在這屋子裡傳了開來。
胡尾多少是進過城的,也見過點世面,便跟柳白小聲說道:“這是吹糖人的。”
“正是,小兄弟來兩個嚐嚐不?”吹糖人朝胡尾笑了笑,“來一個吧,這東西可不是騙嘴的,吃了漲氣血。”
胡尾嚥了咽口水,有些意動。
吹糖人繼續慫恿道:“來一個吧,反正你這年紀又睡不了女人,留着陰珠也沒多大用,就當嚐嚐鮮好了。”
胡尾一聽睡女人這事,立馬老臉一黑,悶悶地說道:“不吃了。”
吹糖人的一臉懵,柳白聽了發笑。
餘下的那一男一女也是撐開了箱子,柳白看了一陣,其中那眯眯眼的女子的好像是個雕木雕的,臺子上邊還擺了幾個雕好的小人。
餘下的那男人則是像個賣雜貨的,攤開的鋪子裡邊什麼都有。
柳白好奇的上前打量,只見她這貨攤上擺着有一疊裁好的紙錢,幾個盤的油光發亮的核桃,還有油盤燭臺這樣的老物件。
賣貨郎見柳白生的好看,又點過火了,便是笑着給他解釋道:“小孩,你看見我這紙錢了吧。”
“這可是大有用處的嘞。”
“什麼用處?”
“我這紙錢叫做買命紙錢,你要是有它啊,若是遇見那種打不過的邪祟,就塞錢給它,它拿了錢就不會對你動手了。”
“這麼神奇!”柳白很是配合的做出個誇張的表情。
馬老爺從背後走了過來,一把將其撈開,瞪眼道:“錢掌櫃這就不厚道了,咋能逮着小孩子哄。”
說完他又跟柳白解釋道:“沒這麼神奇,這紙錢就是個冒牌貨,要比你強的,伱塞紙錢也沒用,沒你強的,你不塞紙錢人家也跑了。”
“馬老爺你這就沒意思了。”賣貨郎錢掌櫃雙手一攤。
馬老爺笑了,“錢掌櫃要是能搞來推磨錢,那我砸鍋賣鐵肯定也得買。”
“那搞不來,能搞得來那東西,我還用得着當個挑貨郎?”
胡尾問道:“馬師父,什麼是推磨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的推磨錢,你要有那玩意啊,一旦用了,鬼就會聽你的,你讓它幹什麼就幹什麼。”
錢掌櫃接過話頭解釋道。
柳白聽到這話回頭看了眼,小草配合着說道:“不用推磨錢,只要公子讓小草幹什麼,小草就幹什麼嘞。”
“你是役鬼,不一樣。”
賣貨郎擺擺手,也沒過多的解釋。
馬老爺本也是開玩笑,然後便來到了那吹糖人面前,道:“呂師傅,來倆糖人,給我這倆乖徒兒嚐嚐鮮。”
“好嘞!”
“馬老爺大氣哈哈。”生意上門,吹糖人也是有了精神,立馬起身開始操持。
要想吹出個糖人,前邊是不難的,難得是吹那部分。
不管是前世今生柳白都是第一次見,便是湊近了瞧着。
呂師傅先是從他面前的箱子底下抽出一口小鍋,在裡邊添置了些許糖霜,做完這些之後,他又從下邊夾出夾出一個黑色的小球,放在小爐底下點燃。
火光氤氳間,甜絲絲的味道瞬間就在這屋子裡邊瀰漫開來。
餘下的那彭姑和李刀疤的弟子聞到這味道,也是兩眼放光,眼神希冀地看着自家師父。
吹糖人呂師傅也很懂,拿着根小木棍輕輕攪拌,甜味更甚。
於是最終的結果就是,馬老爺,彭姑,李刀疤三人的弟子,都是人手一個糖人。
柳白也在吃着,怎麼說呢……很甜,甜的過分,而且吃下去,還真就全身都暖呼呼的。
只是正吃着,這烏蓬外邊卻是響起了一聲聲的吧唧嘴的聲音,還有一聲聲低呼和竊語。
讓人聽了背後都脊背發涼。
“呂師傅,你這手藝真可以啊,人想吃就罷了,連鬼都想吃。”馬老爺卷着剛買來的菸葉,笑着說道。
“那是自然的,看家的本領怎麼能差了去。”
呂師傅說完,霎時點燃了自己的命火,熱浪撲面而來之際,那股陰冷的感覺也是消退了許多。
但依舊有着幾道腳步聲在這屋子外邊走來走去。
呂師傅笑道:“馬老爺,看來還是得你來一下,老弟我這火啊,終究還是不夠旺。”
“嗯,成。”
這點小事馬老爺還是沒拒絕的,旋即他聳聳肩,三盞命火從他身上升起,頓時連呂師傅肩頭的火苗都好像被壓下去了些。
柳白見狀立馬明白了,在這羣人裡頭,馬老爺多半是實力最強的那個。
畢竟六十年老童子雞,可不是白當的!
再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馬老爺點了火,邪祟都被嚇跑了。
彭姑從那雕木雕的女子手裡買了個木雕,價錢還不低,花了好幾顆白珠子。
李刀疤則是從賣貨郎那裡買了好幾包黃色的藥粉,也不知是有什麼效果。
這一晚上大家都有收穫。
至於夜晚,一屋子走陰人聚在一塊,就算是不點火,也能讓那些不長眼的邪祟繞道走了。
第二天剛矇矇亮,一夥人便吆喝着出發。
大傢伙都是往城裡去的,於是很自然的都一塊走,原先離開黃粱鎮的時候,只有柳白他們三個,過了一晚上,就已是一個車隊了。
只是柳白也注意到了,所有趕路的人,基本上都是有着馬車或是驢車。
但那趕山的段師傅就除外,他是用兩腳丈量着烏蓬山到血食城距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