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司徒家倒是運道好了,出了個走陰的好苗子,嘖……也好在那司徒良在外邊四處留種。”
司徒良便是如今這紅燈坊的坊主。
此時說這話的,是個身材妖嬈的美婦,她穿着開叉極高的紫榴花開曳地裙,縱使站着不動,都能看到她那雙珠圓玉潤的長腿。
她即是短刀幫的老祖,仲二紅,早年間橫行血食城的“紅姐”。
而在她對面坐着的那個花白頭髮,一身富態的男子,便是紅燈坊司徒家的老祖,名爲司徒不勝。
此刻,司徒不勝聽着仲二紅的言語,笑吟吟地回答道:“田裡的苗子只是苗子,能不能長大還兩說呢,指不定就被那田裡的稗草搶了肥,自個反倒死了。”
“倒是紅姐你,聽說前兒個你們短刀幫可是在落石坡那裡幹了票大的,那可是官家貨啊,嘖。”
這話一出,仲二紅立馬臉色一沉。
“司徒老狗,飯能亂吃,但這話可別亂說。”
“呵呵。”
司徒不勝轉身,不再言語,看向了對面不遠處,被他倆用“埋釘之術”釘住的那鬼影。
其模樣像是一條巨大的蚯蚓,但細看去卻能發現,它頭部長了一張滿是鋸齒的大嘴。
本體早已被他倆打爛,如今剩下的,便是它的鬼影了。
本體好殺,鬼影難磨。
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司徒不勝估摸着再磨個一天半,就差不多了,到時自己就能去給紅兒點個火。
嘖。
她要真能成長起來,自己這紅燈坊的日子,就能好過多了……雖然現在也不差。
“司徒老狗,你有沒有發現,這深處一直有點動靜?”仲二紅又開口了。
“嗯?你也聽見了?”司徒不勝回過頭,眼神中露出一絲詫異,“好一會之前我就發現了,但是又沒什麼氣息傳過來,我就以爲是陰脈喘氣來着。”
“我也想着是這麼回事……但陰脈喘氣不就那幾下嗎?”
仲二紅說完,兩人便齊齊轉頭看向了這陰脈更深處,那裡邊,紅光氤氳,那是石壁上的血陰珠散發的光芒。
“而且我怎麼感覺……這血陰珠裡邊的血氣,都好像散了許多?”
仲二紅剛一說完,兩人就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可這陰脈深處,除了他倆,誰還敢來?
難不成……又有鬼影上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正欲動手,便是發現前方好似有兩個人影緩緩走了上來。
都是養了陰神的走陰人,黑夜視物什麼的,自不在話下。
因而只是在那人影剛剛走出之際,他們就看清了,從這地底走出的,竟然是一對年輕美婦。
一人更比一人嬌。
兩人就這麼有說有笑的從這地底深處走了上來,其中一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更是讓司徒不勝和仲二紅兩人,連心生反抗的都做不到。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兩人,從自己身旁走過。
旋即……那個美的過分的女子,竟然隨便一腳,便踩死了那頭鬼影。
踩……死了?
恍惚間,司徒不勝好似想起了什麼,他顫抖着喊出了聲,“敢問……可是柳仙娘娘當面?”
柳娘子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這一眼,司徒不勝終於確認,他大喜道:“柳仙娘娘,是我,是我啊,我是黑蛋。”
“黑……黑蛋?”
柳娘子眼中露出一絲追憶,“當年天天給我掃門檻,偷吃我貢品那個?”
“對,柳仙娘娘,是我,就是我啊……”
頭髮都已經花白的司徒不勝此刻說起話來,竟有些哽咽。
畢竟當年若不是偷吃了那些貢品,恐怕他早就餓死在穀場的稻草堆裡邊了。
哪能像如今這般,成了紅燈坊的老祖,威懾一方,好不威風。
柳娘子往回走了幾步。
……
陰脈中部,青白陰珠交匯的地方,四周已經爛做一團。
地面被犁出溝壑,兩側的石壁也已崩碎。
只有再往前,才能在那地面看到一個不斷往前爬的老嫗,她的雙腳都被打爛,又好像是被啃食了。
只剩兩個空落落的褲腿。
她的面容都被什麼東西用利爪抓爛,眼睛也瞎了一隻。
哪怕是柳白在這,恐怕都要看上好一陣才能看清,這就是他的麻婆婆了。
麻婆婆也沒想到,原本以爲只是一頭詭物的,可沒曾想,打到一半,竟然又從地底鑽出來一隻。
一隻名爲“貓鬼”的詭物。
走陰人都是有極限的,先前在黃皮子嶺的時候,強殺那頭老夥計,就已經讓麻婆婆受了傷。
所以剛剛那頭詭物再出來時,麻婆婆就知道,自己今天必定是要重傷了。
可沒曾想,詭物竟是有兩頭!
但是還好,婆婆我拼了命,嘿,活下來了。
雖然一條命已經去了十之八九,但是好在,活,就是硬生生地活下來了。
不管一條命去了多少,只要自己活下來了,那一切就還有希望。
畢竟……我的乖孫還在前邊等着自己嘞。
婆婆對他這麼好,他也肯定會願意救婆婆的,對不對?
那可是乖娃,自己給點零嘴,都知道說謝謝的乖娃,這麼好的一個乖娃,怎麼可能見着婆婆受苦,不願救婆婆呢?
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退一萬步講,他要真不願意救婆婆,那婆婆就只有自救了。
嘿嘿。
想到這,麻婆婆又有精神,爬的更起勁了。
畢竟留在這就是個死,但是隻要爬出去,就是活,這換了誰……誰不爬?
一下,兩下,三下……咦,有顆白色的陰珠。
但是可惜,婆婆現在吃不了嘍。
婆婆現在吃進去,又會從身體裡邊流出來。
在這黯淡白光鋪就的陰脈裡頭,麻婆婆所爬過的位置,都留有一條長長的血跡。
就像是蛞蝓爬過時,留下的痕跡似得。
可爬着爬着,麻婆婆就感覺四周好像暗了許多,不,不是暗了,是自己趴在了別人的影子裡邊。
可這裡邊哪來的影子?
她費勁的擡起頭,只一眼,她便是欣喜異常,因爲她看見了自己的乖孫,他從前邊走了回來。
這是看到自己沒有跟上,特意回來看看婆婆嗎?
真是乖啊……麻婆婆順着往上,卻發現柳白的右手竟然舉了起來,哦不,不是舉了起來,是有人牽着他。
只剩一隻獨眼的麻婆婆視線變得狹小,模糊,第一時間竟然都看不清了。
她稍稍轉頭,這才發現,牽着柳白右手的,竟然是個妙齡美婦。
此刻,她緩緩低頭,認真問道:
“聽說,你想當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