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這好東西在哪啊?也在峴山上邊,該死,只恨我此刻出不去。”
閒着無聊的紅卒鬼迴應地最快。
黑象老嫗緊接着就回答了,而且聲音好像還很急,像是在跑路。
“你到底有沒有法子啊!”
紅卒鬼“嘿嘿”笑道:“法子自然是有,只是黑象,你這可不像是求人……哦不,求鬼的態度。”
黑象沉默了剎那,緊接着換了副稍顯和緩的語氣。
“紅卒,這事算我欠你一次,如何?”
“成啊。”紅卒鬼這次一口答應了下來,“被鬼胎盯上……伱把它餵飽了就成。”
黑象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最後匆匆說了句。
“狗日的東西。”
她消散了棋子。
而在這棋盤開始震動的那一刻,柳白就已經辭別了馬老爺他們,然後往家裡趕了。
以他如今的鬼體,其實只要不刻意放出氣息,鬼氣都已經收斂的很乾淨了。
也正是因此,當時他在萬屍坑上剛露面的時候,纔會被那左手右腳當做是人。
所以離了馬家莊子,放出鬼體回到家中的他,也是悄無聲息沒有驚醒一人。
而等他剛好到家時,也即是黑象消失的那一刻。
鬼胎……柳白當即想到的,自然就是司徒家原先的那個大小姐。
鬼胎司徒蕊。
而且還極有可能,畢竟這血食城以北是老樹林子,老樹林子再往北,就是峴山地界了。
這黑象在峴山遇見了鬼胎,還真有可能就是那司徒蕊。
想到這,柳白也是在這棋盤上現出身形,而後說道:“黑象,你先將棋盤取出來,我試試看能不能幫你先擺脫它。”
正在逃跑的黑象顯然還在盯着棋盤,在柳白說完話的那一瞬間,她就顯現出了棋子。
她那年老體弱的聲音再度響起。
“好。”
然後等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她就再度說道:“好了,黑將你說吧,怎麼辦?”
如果這真的是司徒蕊的話……先前司徒不勝給她修的那門吃祖宗骨灰的術,然後搭配上專門的口哨聲,便能降服她。
但那得是司徒家的人吹口哨才能降服。
不是司徒家的人吹這口哨,只能讓它稍稍陷入混亂。
這種原本是司徒家秘辛的事,司徒不勝自然是沒有絲毫隱瞞,完完全全的跟柳白和盤托出。
所以這口哨的調子,柳白自然也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在黑象說好了的那一刻,柳白便是在自家院子裡吹響了那口哨。
不過片刻功夫,黑象就激動地說道:
“那鬼胎停了,那鬼胎停了!”
“黑將,算我欠你一次,先跑路了,一會再說。”
言罷,棋子再度消散。
紅卒鬼見沒了動靜,這纔出聲道:“行啊,黑將,你還真是有點本事,這鬼胎都能被你這麼輕而易舉地拿下。”
“看來之前是我紅卒小看你了。”
“呵呵。”
柳白也學會了黑象嘲諷的方式。
紅卒鬼臉皮極厚,自然不以爲意,但是很快……他就好似猛地想到了什麼,連忙追問道:
“黑象,最近峴山是不是很熱鬧?是不是日落山上邊有動靜了!”
“黑象?在否黑象?”
等了片刻,黑象竟然還真的浮現了棋子,“想知道?喊聲姐。”
黑象說話時,聲音都還帶着一絲冷笑。
顯然,紅卒鬼剛剛對她的傷害,她還沒忘記,甚至永遠也忘記不了。
紅卒:“姐,黑象姐,您就好人有大量,跟我說說唄。”
這紅卒鬼顯然是個沒臉沒皮的,爲達目的,臉面什麼的都可以不要。
“不好意思,我是小人,我沒量。”
黑象蒼老之中還帶着一絲虛弱的聲音響起,然後就再度消散了身形。
“你孃的,算你狠!”
紅卒鬼罵罵咧咧,然後又好似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不行,看來小爺我真的得想辦法快點出去了。”
柳白剛想着問問峴山上邊怎麼了,可臨了,卻是見着又是一枚棋子浮現。
而且看那位置,跟自己的位置還是重疊的。
黑士!
是孃親!
原本還在院子裡的柳白猛地扭頭看了眼屋內,或者說是看了眼地下。
然後他便聽着那熟悉的聲音從棋盤上邊響了起來。
“春風吹綠柳梢頭,靜聽林間鳥啾啾。
歲月悠悠誰相伴,唯有古木立千秋。”
柳白:“???”
原本趴在柳白身後玩着他衣領的小草也是忽地探出個腦袋,然後在他腦海裡邊小聲嘀咕道:
“公子,娘娘這是咋嘞,這麼有雅興,還在這吟詩作賦哩?”
“對了公子,悄咪咪告訴你,你可不能跟娘娘說哦,其實娘娘年輕的時候,可是出了名的大才女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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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看也像。”柳白說道。
“哦?公子你咋看着像哩?”
“孃親若不是大才女,怎麼能生出我這樣的才俊公子呢?”柳白絲毫沒有臉紅。
小草聽着想笑又不敢笑出聲,然後一溜煙就進了屋子。
顯然是要去告密了。
柳白則沒動,他在盯着棋盤,他沒說話,他知道柳娘子這話不是對他說的。
孃親更不是那種閒着沒事發神經的性子,所以她這話……肯定是跟紅卒鬼說的了。
而出奇的是,先前都是回答極快的紅卒鬼,這次竟然等了一會纔回道:
“黑士你這是在說什麼呢?”
“想找人對詩嗎?我是鬼,我對這些沒興趣。”
孃親的聲音再度響起,“呵呵。”
“事到如今,木家人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了嗎?”
“木家?”紅卒這次回答的很快了,“黑士你說的是,五百年前,黑墓大師二弟子,木人可的那個木家?”
柳娘子沒說話,但也沒消散身形。
紅卒只得繼續說道:“那個木家,早在五百年前,黑墓大師死後沒多久,就覆滅了。”
“嗯?”
柳娘子聲音稍有些疑惑。
柳白也記得孃親昨兒個說過的,她說她上一次去雲州城,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她不知道,那也正常。
“這不應當是路人皆知的事情……懂了懂了。”紅卒鬼連着說了好幾句“懂了”。
“我估摸着黑士你的實力也就那樣吧,不能說低微,只能說比低微強不了多少。”
“甚至都還比不過黑將。”
“雲州城都沒來過吧?但凡來過雲州城,都問不出這話。”
紅卒鬼侃侃而談。
柳白聽了雖沒開口,但卻在心裡直呼好傢伙。
這紅卒鬼,還真是有點本事啊。
實力低微柳娘子?
還說孃親的實力比不過自己?柳白不敢當,甚至默默地把這看不起孃親實力的紅卒鬼記下。
下次見面,一定得搞死他!
只是這事情當面,柳白覺得自己作爲孃親的好大兒,總得說點什麼,於是說道:“紅卒老鬼,你這拱火的實力可不怎樣。”
“我自認爲是不敵這位黑士姐姐的,我認輸投降。”
“行了行了,黑將,等我一會出來告訴你,有本事就速來雲州城領死。”
“告辭!”
言罷,這紅卒棋子也是消失不見。
孃親也隨之下線,柳白也就收起了棋盤。
甚至都還來不及摘下這面具,他就發現柳娘子已是站在了他背後,然後就如同往常一樣,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姐姐是吧?”
“我看你是最近是真的翅膀硬了,今天就讓你知道,娘爲什麼是你娘!”
柳白來不及摘下面具,因而他那粗獷的聲音響起。
“不是啊娘,真的不是,這不是在生死棋盤上邊,這都是爲了欺騙,欺騙那個紅卒鬼啊!”
“孃親!你可得相信我!”
自己拎着個小孩,但是耳邊卻是響起一個粗獷男子的聲音,這感覺讓柳娘子都有些詫異。
然後她心念一動,柳白臉上的面具就已經回到了他的須彌裡邊。
進了屋。
裡頭很快就響起了柳白嘹亮的歌聲。
事到如今,他也發現了,孃親要打自己的時候,最好還是保持人體,這樣孃親看着自己還小,打起來也會留情。
可要是放出鬼體來了……
那就不好意思了,孃親可能會嘗試一下多大勁才能把自己打死。
小草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小腳“咯咯”笑個不停。
這能忍?
“娘,剛在外邊的時候,小草說你寫的詩好難聽哩。”
正在笑着的小草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柳娘子:“那不是我寫的。”
小草又笑了。
許是柳白喊的悽慘的緣故,柳娘子的氣很快就消了,然後趴在牀上的柳白就問道:
“娘,剛剛你說那句話的意思,是懷疑這紅卒鬼是木家的人?”
木家,柳娘子之所以會說起這個木家,那必定就是因爲柳白聚氣這回事了。
說起了正事,柳娘子還是願意回答的。
“嗯,他跟木家肯定有着關係。”
“或多或少。”
柳娘子沒解釋她爲什麼知道的,但卻說的很肯定。
柳白自然也是相信自己孃親的,孃親知道什麼都不稀奇。
“他要是沒撒謊,如果木家真的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沒了的話,你要找這聚氣之物,也可以從他身上入手。”
“好!”
柳白答應下來,算是記下了這事。
也就在他們娘倆說話的這功夫,生死棋盤上又傳來了震動。
柳白心念一動將其取出,放在牀上,然後又點起命火,紅卒棋子很快浮現。
“嘎嘎嘎,小爺我出來了!”
他一說話,黑象好像也安全了,很快浮現棋子,聲音之中都帶着一絲詫異,“你這老鬼真的出來了?”
“騙你作甚!”
“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先前不出來,只是因爲小爺不想,現在小爺我想了,自然很快就能出來。”
“好了,黑將別裝了,我知道你在聽,有本事就來雲州城,咱倆練練,看到底誰纔是爺。”
柳白沒急着說話,而是想了想,然後看向一旁的柳娘子,說道:“娘,我確實準備先去一趟城裡看看。”
“看看那木家還有這紅卒鬼是什麼回事。”
“放心,我飛起來很快的,頂多一兩天就回來了。”
他說的認真,柳娘子聽的隨意,甚至都還不屑地瞥了眼。
“你最好去個十年八年的不要回來了,看的你就心煩。”
當孩子沒回家的時候,每個當孃的都念叨。
但只要孩子回來了,不出三天,就會巴不得他走。
而柳娘子用她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不止是人媽,連鬼媽也是如此。
說完這句話,柳娘子就回地底去了。
柳白想了想,便是帶着面具,回答道:“行,剛出來就迫不及待找死是吧?我明天一早就過來。”
“喲,看來你對自己還是挺自信的啊。”紅卒鬼譏笑道:“明天白天我怕是沒時間,走不開,明天晚上吧,也不用你多跑。”
“你們血食城來雲州城的路上,有座形似蛤蟆的蛤蟆山,蛤蟆山上有個老道觀。”
“明晚上亥時,蛤蟆山上的老道觀,咱不見不散。”
事到如今,柳白頗有一種上輩子上學時,跟同學約架的感覺。
但這次卻不是約架這麼簡單了。
“別什麼不見不散了,既分高下,也決生死吧。”柳白說的懶散,好像很是不將這紅卒鬼放在眼裡。
而事實上呢,他已是在盤算着了。
按這紅卒鬼的說法,那蛤蟆山都有可能還在這血食城境內,就算不是也離着不遠。
到時候就算自己不敵,往回跑一點,將他引入這血食城境內。
孃親一個念頭就能將他解決了。
而聽着他倆的說法,已是散去身形的黑象也是重新冒頭,“你倆來真的?”
“那還有假?”紅卒鬼反問道:“正好還沒嘗試過,這吞食別人的棋盤是什麼感覺,今兒個就拿這黑將來嚐嚐鮮。”
地底,柳娘子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但很快又消失,轉而又笑的有些玩味。
對於紅卒的大話,柳白已經不以爲意了,他只是問道:
“你倆都沒吞噬過別的棋盤?”
“沒,你跟黑士來之前,整個雲州境內也就只有我跟這紅卒老鬼。”
許是因爲柳白剛救了這黑象老嫗一命的緣故,她說起話來也是客氣了很多。
“行,那就明晚,紅卒老鬼,等死吧。”
柳白說完也就散了棋子,摘下面具。
臨了這黑象還說了句,“若不是如今困在這峴山上邊,我也會來湊湊熱鬧。”
“呵,別急,等小爺我殺了黑將,就來殺你。”
說完,各自消散。
柳白剛脫衣翻了個身躺在牀上,卻是見柳娘子來到他牀邊。
“娘。”
“嗯,打不贏就喊我。”柳娘子也沒什麼過多的言語,更沒什麼叮囑。
但就這一句話,便已是給了柳白最大的底氣。
“好!”柳白一口氣答應下來。
眼看着柳娘子已是轉身走向地底,柳白喊道:“晚安孃親,明天見。”
“明天見。”
柳娘子罕見的回答了一句。
……
即至次日。
雖說今天就要出發去遠門了,但是柳白也沒了什麼傷感的感覺,一是柳娘子實力突破,算是有了她的地盤。
而不用像上次說的那樣,侷限於這小小的柳家院子裡邊。
二來則是因爲柳白的實力也突破了,就算往來這血食城跟雲州城,也很快,都不用半天時間。
就算早上出門去殺個人,晚上還能趕着回家吃晚飯。
所以更是沒什麼感覺了。
但既然準備好了要去雲州城,自己隨去隨走倒也罷了,總得在城內有個安置的地方,然後也需要有人幫自己打聽着點消息。
這種事,司徒紅去做也是最合適了。
因而這白天的時間,柳白便是去了趟血食城,跟司徒紅說了這事。
柳白今晚要去約架,總不可能帶着司徒紅,於是便讓她自行前往,先去雲州城那邊安置好。
不說別的,單就是她那差一步養陰神的實力,哪怕是在州府的走陰人裡邊,也不算差了。
司徒紅像是早就擺正了心態,聽着柳白的這言語,也是當即就出發了。
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臨了柳白又去老樹林子裡邊巡視了幾圈,也沒發現異常。
甚至傍晚時分,柳白都還在家跟柳娘子一塊吃了個晚飯,出發時也簡單。
柳娘子都不等他說什麼肉麻話,只是心念一動便將他送到了這血食城的東北邊。
順帶着也跟他說了,這蛤蟆山不在血食城的地界裡邊。
柳白落地之後便已化作了鬼體,然後身形拔地而起出現在半空。
是夜,是月。
目光掃去,山巒疊嶂,倒也沒見那蛤蟆山的影子。
他沿着雲州城的地界飛了約莫盞茶時間,終是在那幾座高山的包圍之中,見到了那形似蛤蟆的山巒。
山勢並不高,和這周圍其餘的山巒比起來,甚至都算是平緩了。
柳白近來也算是涉獵頗多,因而臨着這高空多看了幾眼。
便是看出來了,這蛤蟆山正南出山敞開,後成兜袋之勢,而西北位的山丘又稍矮,能卸去髒祟之氣。
因而這中間的蛤蟆山,便都算得上是“聚寶”的風水位了。
只是在這林子深處……人跡罕至,都可以算得上是邪祟的天下了。
柳白掃了圈,也沒在這附近見到集鎮坊市,可怎麼會有一破落道觀在這?
難道是那位高功道長的隱居之地?
懷揣着這諸多疑問,柳白收斂身形,從這夜空之中落下。
可這才落到半程,他便已然感覺到了,這道觀裡邊果真有一道鬼氣盤亙。
好膽色,這狗東西竟然真敢來!
對方既然在這光明正大的等着,柳白也沒幹那偷襲之事,而是大大方方的在這破落道觀門口落下。
裡邊點着昏沉的火堆,也還沒見着鬼影,便是已然有一道聲音傳了出來。
“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