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守在柳娘子背後,身形恰好和這跪在地面的剝皮鬼差不多高,也恰好能看清它的面容。
柳白有着晝夜面對柳娘子,甚至各種親密接觸的經歷……對於這種慘烈程度的邪祟,基本上已經免疫了。
所以他看的很仔細。
這剝皮鬼的骨架比較小,而且從五官來看,應該也是個女鬼,所以說……真就和自己孃親一模一樣了?
只不過是一個剝皮,一個畫皮?
“就你……也配模仿我?”
柳娘子再度說話了,只是說話順帶的動作卻是……她擡腿一腳踩在了這剝皮鬼的腦門上,直接將其踩在了地面。
柳娘子連腰身都沒彎一下。
她環顧四周荒野,冷笑道:
“告訴你們身後的那幾個老王八,不用躲躲藏藏,我畫皮就在這黃粱鎮。”
“要是不怕沒了頭頂的那狗屁帽子,就儘管來。”
說完她正欲轉身,卻又好似想起什麼,再度說道:
“對了,下次要是再敢讓這樣的玩意來噁心我……”
說完,她右腳踩下,那支支吾吾鬼叫的剝皮鬼直接腦袋稀爛。
“我就親自去找他們了。”
旋即,這剝皮鬼便是化作了六枚陰珠,兩紅四青。
這還是柳白第一次見到紅色的陰珠。
可柳娘子再一用力,竟連這陰珠都被踩的稀爛。
柳白見狀就知曉了,他娘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所以接下來回去的這一路,柳娘子都走的很快,絲毫沒有等柳白的意思。
但好在,氣血已經接近三個成人的柳白,勉強也能跟上。
只是他一路都在想着柳娘子剛說的那些話。
這剝皮鬼應該是被人派來的,目的就是試探一下看柳娘子到底是不是藏在這。
只是他們要找自己孃親是做什麼?
而且從孃親的話裡話外來看,娘應該是不怕他們的。
前提是她沒有說大話……但她應該不是那樣的人,柳白心裡覺得。
如此走了一路,直到鎮子附近,柳娘子好像才消氣了,她轉身看着走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柳白,冷聲道:“你不是好奇你爲什麼能看見這些邪祟鬼魅,但是別人卻看不見嗎?”
柳白稍稍錯愕,而後又點了點頭。
柳娘子擡手,在柳白腦後重重拍了一下。
這一下有多重?
柳白一個踉蹌,都好像看見了他的太奶,正當他站穩想發問的時候,卻是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變得冰冷。
冷的速度很快,直接從後腦勺蔓延到了整個頭部,然後是胸口,等這股感覺蔓延到自己雙手時。
柳白終於看清,他原本白白嫩嫩的雙手,竟然變成了深青色。
而且原本被黃一一修剪的極爲精緻的指甲,也在飛快的張長,然後內勾,雙手變成了雙爪。
可真要如此的話……那麼現在自己身上和頭上。
柳白連忙用雙手抱住腦袋,入手依舊冰涼滑膩,他張嘴想喊上一聲娘。
結果發出的聲音也不再是那奶聲奶氣的言語,而是變得極爲尖銳,刺耳。
他猛地擡頭看向柳娘子。
結果發現柳娘子再度看向自己的眼神時,已是沒了先前的冰冷和冷漠。
而是滿臉的慈愛,就像是……柳白在柳家地底血池禮拜做的那個夢一樣。
柳娘子微微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摸着柳白的腦門,柔聲道:“小白,乖,喊孃親。”
“不……”
柳白難以置信地後退一步,因爲剛剛他已經從柳娘子清澈的雙眸裡邊,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樣貌。
滿臉鐵青,雙目赤紅,耳朵尖而大,就連原本的一頭烏黑嫩發,都變成了頭頂一小撮的黃毛。
這是什麼?
這是怪物!這是鬼,這不是我啊!
“你不是我娘,你是鬼……不,我也是鬼。”柳白往後退了幾步,結果卻被樹樁絆倒跌坐在地面。
他言語喃喃,猛地驚醒過來,他喚出了自己的面板。
【姓名:柳白】
【身份:鬼嬰】
【鬼體:1】
【屬性點:0.1】
原先顯示的還是【人類】的面板,此刻竟然都變成了……鬼嬰。
所以說,連面板都不承認我是個人了嗎?
也是,鬼生下的孩子,怎麼可能是人?
柳白再度擡頭,發現柳娘子原本慈愛的眼神,再度變得冰冷。
只是在這冰冷的眼神當中,柳白又看到了一絲……痛苦?
‘難道是我剛剛那番話……傷到她了?’
看着她,柳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你就這麼想當個人是吧,行,滿足你。”
柳娘子看着他,冷冷地說完,忽地伸手一拳砸在自己胸口。
面對吊死鬼沒受傷,面對剝皮鬼也沒受傷的柳娘子,此刻竟是吐出一口鮮血。
但她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噴出的鮮血也沒落地,她伸手畫了幾個晦澀的符文,再伸手一點。
鮮血便是落在了柳白頭頂。
下一瞬,柳白就感覺自己身上的那股冰冷和不適逐漸褪去,原本長長的指甲也恢復正常,雙手也再度變得細膩白嫩。
他再度看向了面板。
【姓名:柳白】
【身份:人類】
【氣血:2.7】
【靈性:0.7】
【屬性點:0.1】
面板再度恢復了正常,只是不正常的是,在這個人面板旁邊,還多了一個方框。
上邊顯示的,是剛剛【鬼嬰】的數據。
但和先前不一樣的是,【鬼嬰】的面板是用兩條交叉的血色鐵鏈鎖住的。
連上邊的數字都黯淡無光。
所以說……這就是柳娘子剛剛那一口鮮血的作用?
她封禁了自己的鬼軀,好讓自己安安心心的當個人類?
等柳白反應過來時,她都已經走遠了。
稍一遲疑,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這四周的樹木就再度合攏,變成密林。
柳白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起身快步跟上,再度回到了柳娘子身邊。
只是這次……無論他怎麼伸手,明明看着都已經抓住了柳娘子的裙襬了。
可握在手心的,卻是什麼都沒有。
空空蕩蕩。
柳白張了張嘴,想喊娘,可又覺得是自己有錯在先,喊了也不一定有迴應。
於是這一聲“娘”就跟卡在喉嚨裡似的,上不去,也下不來,像是一口痰。
一直到了家門口,柳白才喊出來,同時也算是問出了一個問題。
他問道:
“娘,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