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李家三長老死了。
而謝無災落地的一瞬間,其臨時被蘇寧提升的修爲也從武力十六層逐漸跌落。
原原本本的回到武力十三層,氣息內斂,稍顯疲憊。
“易叔。”
她忐忑不安的開口,生怕又有哪裡做的不好。
“他們呢?”
“他們難道不是來殺你的?”
曲指指向將整條老街包圍的李家弟子,蘇寧殺心不減,嗤笑連連道:“你在等什麼?”
“等你精疲力盡之時,奢求這羣傢伙放過你嗎?”
“還是你覺得李家會既往不咎,權當今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謝無災再一次陷入沉默,陷入那無比糾結的善與惡之中。
顯然,誅殺李家三長老和誅殺在場數百位李家弟子不同。
數百條人命吶,哪怕明知蘇寧說的是對的,她依舊難過心理上那關。
“易,易叔,您別逼我。”
淚眼朦朧,謝無災終是選擇了退縮。
她下不了狠手,做不到視人命如草芥。
說到底,她的善良刻在了骨子裡。
正因如此,正因知曉她柔弱的性格無法從本質上得到改變,當年的蘇寧纔不願領着她踏入武道一途。
“唉……”
濃濃的嘆息聲在衆人耳旁迴盪,是蘇寧落寞轉身後的自嘲淡笑。
他不再去看謝無災,因爲他早在二十年前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那時會答應她,無非是想讓她藉此走出情傷牢籠,僅此而已。
“我來。”
藥鋪裡,腰間挎着長劍的謝無病一躍飛出,大聲喊道:“易叔,我姐的修爲雖然比我高,但我纔是謝家日後的頂樑柱。”
“您說的對,人要懂得審視當下形勢,能儘早將威脅扼殺在搖籃中,就絕不能心慈手軟的等着麻煩找上門。”
“殺人嘛,殺一個是殺,十個也是殺,有何不同?”
“唰。”
長劍破空,謝無災悍然橫掃。
“嘭嘭嘭。”
銀光乍起,站在街道最前方的十幾位李家弟子應聲倒地。
炙熱的鮮血從他們的頸脖處噴涌,濺-射-到迎面走來的謝無病臉上。
他出奇的平靜,面不改色,步步向前。
“謝無病,你敢。”
受了重傷的魯忠腳步虛浮,雙眼欲裂道:“我李家老祖就要到了,到時誰也救不了你。”
謝無病譏誚道:“是嗎?”
“沒關係,殺一個扯平,殺兩個我賺。”
“我已經殺了十幾個李家弟子了,賺大發了。”
“哈哈哈……”
他一反常態的狂笑,長劍所到之處,不斷有李家弟子發出痛苦慘叫。
“爲,爲什麼我動不了?”
“我的修爲比謝無病高,我一招就能殺他。”
“可我……”
人羣后方,有武力十一層的李家弟子額頭青筋直冒,眼珠凸鼓。
他用盡全身力氣的運轉丹田,想要衝破那無形中的束縛。
可不知因何緣故,他除了眼珠能動,四肢彷彿被人用繩索捆綁,硬是寸步難移。
“啊。”
眼底滲出猩紅血絲,七竅流血,骨骼盡碎。
不甘淪爲謝無病劍下亡魂的李家弟子們拼了命的掙扎,以至於靈力倒流,肉身開裂。
“噗噗噗。”
接二連三的,有人口噴血霧,奄奄一息。
謝無病盡情的收割,操-控着城主府派發給他的那把長劍,一步一走,一人斃命。
似天生的劊子手,不爲外物所擾,乾淨利落。
“這,這還是咱們的老大嗎?”
人羣最外圍,一衆跟隨謝無病的守衛小弟們心下駭然,膽顫心驚。
“別,別說話。”
“老大沒得選,身不由己。”
“你想想,今夜如果換成你,你殺還是不殺?”
“那位易前輩說的沒錯,武道爲尊的世界裡,實力代表着一切。”
“沒有對錯,不分公平。”
“但……”
擡頭仰望夜幕虛空,他嘴脣喃喃道;“李家應該要來人了。”
“城主府那邊……”
“額,也一定會出面干涉。”
“包括文家,周家,錢家,這三家想來也會插手。”
“就是不知咱老大口中的“易叔”擋不擋得住這四方勢力的聯手。”
“嗖嗖嗖。”
果然,當謝無病劍下死去一百多個李家弟子的時候,老街北面隱隱亮起了黃光。
一閃而逝,轉瞬即落。
“轟。”
以李家武力十八層的老祖爲首,李家族長,大長老,二長老,九大執事,十六大管事,可謂傾巢而出,舉族而動。
望着灰石磚鋪就的地面上那觸目驚心的大片殷紅,那一具具李家弟子的屍體,凌空懸浮的李家老祖怒目切齒,卻又強裝鎮定道:“今夜之事,我李家固然有錯,錯在魯忠是非不分,的確罪該萬死。”
“閣下要殺他,我不阻攔,也沒道理從中偏袒。”
“可……”
顫顫巍巍的伸出右手,他食指朝下,嘶聲咆哮道:“他們是無辜的,何罪之有?”
說話的同時,他止不住的殺意從體內外泄,猶如毒蛇般牢牢鎖定人羣中央的謝無病。
而後,他面露猙獰的轉移視線,將全部心神放到神秘且不知底細的蘇寧身上。
“老祖,請老祖爲我等做主,主持公道。”
餘下兩百多名劫後餘生的李家弟子齊齊跪倒,哀聲一片。
李家老祖飄然落地,神色戚然。
他不作迴應,靜等蘇寧給出解釋。
“無辜?”
針落可聞的街道上,響起的是蘇寧嗤之以鼻的篾笑聲。
他擊掌讚歎,陰陽怪氣的反問道:“既是魯忠叔侄倆有錯在先,死就死唄,你李家三長老爲何而來?”
“又爲什麼要帶着數百名李家內門弟子來我這藥鋪興師問罪?”
“將整條街裡裡外外圍的水泄不通,這是查清事實的態度?”
“恕我眼拙,真沒看出來你李家有妥協之意。”
李家族長憤怒道:“真相如何尚需雙方當面對質,據我所知,三長老並未先行動手。”
蘇寧點頭道:“是,三長老是沒動手,可他同樣也沒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去制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他的到來不僅沒起到息事寧人的作用,反而間接助長了魯忠越發囂張狂妄的姿態。”
“所以……”
仰頭一笑,蘇寧笑的人畜無害道:“我必須等到自個人頭落地,才能大大方方的進行反擊?”
“誰定的規矩,來,告訴我?”
人未動,黑煙長流。
煙霧融合在黑夜裡,悄然凝成一隻大手掐住李家族長的咽喉。
“是你李家定下的規矩?”
蘇寧雙目如潭,深不見底。
“老祖。”
死亡的氣息籠罩周身,驚恐到無以復加的李家族長立馬向李家老祖求救。
後者乾癟的眼窩微微抽動,虎目陰戾道:“閣下莫要欺人太甚。”
蘇寧戲謔道:“我這總共就三人,你李家前前後後來了幾百號人,呵,到底誰欺負誰?”
“人要臉樹要皮,我之所以等到現在都沒殺你們,並不是我有多忌憚你李家。”
“而是今夜之後我要離開盈江城,臨走之前,我得爲我這侄兒侄女求一方外力庇護,確保他們一家在我走之後安穩無憂。”
“恩,與其一家一家的找過去,不如等着他們主動現身。”
“一網打盡總是要爲我省些力氣,你說呢?”
“砰。”
話落黑煙散,纏繞着李家族長的大手消失了。
與此同時,武力十七層的他趔趔趄趄,雙眼圓瞪的倒下。
“長釀。”
李家老祖一聲悲呼,卻無能爲力。
他試過了,動及全力也消退不了蘇寧放出的黑霧。
“族長。”
跪倒在地的李家弟子們悲痛欲絕,哭嚎聲震天。
也在此時,老街的東面,西面,南面,以及城中方位,不約而同的閃起奪目光芒。
文家來人……
周家來人……
錢家來人……
城主府來人……
前後不過數十秒,盈江城四大家族及城主府齊聚一堂,共守從前沒人注意過的老街。
“來得好。”
蘇寧不驚反喜,一一掃過各方勢力,又向謝無病一語道破這四方不爲人知的鬼胎心思道:“五年前,李家老祖晉升爲武力十八層,這讓你的城主大人於冥冥中嗅到一股危險。”
“他想除掉李家,確切來說,是除掉能跟他斗的旗鼓相當的李家老祖。”
“知道他今夜爲什麼姍姍來遲嗎?”
“他想借東風,借我之手斬殺敵對勢力,以此穩固整個盈江城的控制權。”
“隔岸觀火,坐收漁翁之利。”
“再說文家,周家,李家。”
“這三家原本和李家綁在一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共進退,共患難,只爲暗中聯手抵禦城主府。”
“然而隨着李家老祖一步登天,先前同仇敵愾的盟友關係瞬間變的微妙起來。”
“他們怕啊,怕被李家利用,怕李家成爲下一個城主府。”
“比起你的城主大人,這三家是極爲矛盾的。”
“一方面,他們想李家老祖身死道消,另一方面,他們又擔心李家老祖死後,無人能在明面上掣肘城主府。”
“那麼最好的結局是什麼?”
看似詢問謝無病,可實際上,不等他思索回答,蘇寧就自顧自的給出答案道:“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