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坊之地高高低低十幾處宅院,漆木大門大開,樓上懸着帷幔紗簾,看着更像是富貴人家,可門前立着濃妝豔抹的假母,時不時有容貌姣好的女妓撩開簾子,從小窗裡露出半截雪白的臂膀與水靈靈的臉來,只那一眼都讓顧元魂蕩神馳。
還有不少宅院前站着的是衣着輕薄金髮碧眼的胡姬,看見顧元望過來,雪白的臉上露出迷死人的笑容:“郎君,來我家坐坐吧!”
倒是說得一口好官話!顧元心癢癢地,恨不能拐腳跟着她進去了,偏生……
他摸了摸腰間癟癟的荷包,出門前毛氏又把他才從老夫人那裡纏着要來的錢銀搜了去,只給他留下了不到二十錢,說是夠吃碗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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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點錢,哪裡敢往裡面去,怕是連打賞下人都嫌少,他搖了搖頭,只能畏畏縮縮繼續往前走。
南曲薛五家。顧元尋了好半天,纔在一家高大的宅院門前停下了步子,擡頭看了好一會,他才咂咂嘴,這怕是平康坊裡數一數二的妓家了吧,好生氣派。
他咂巴了半天嘴,壯起膽子往裡走,纔到門前就看見包二翹首站在門邊等着了。
見着他過來,忙不迭迎上來,連連作揖:“二郎君來了,我與大兄候着多時了,快請這邊來。”
顧元原本佝僂着的腰頓時直了起來,臉上的猥瑣之氣也一掃而光,咳了兩聲,昂着頭道:“嗯,你們倒是有心了。”
包二滿臉諂媚的笑:“二郎可是貴人,我們哪裡敢怠慢。”
他一邊走着一邊滿是興味地道:“這一家最有名氣的就是薛五娘子,整個平康坊都是數一數二的,已經請了在廂房裡候着郎君了。”
顧元的眼都直了,光是看這院子裡走來走去伺候的婢女都是個頂個地標緻,那當家的薛五娘會是什麼模樣,想想他都渾身燥熱起來,迫不及待往廂房裡去了。
只是他進了廂房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廂房的門便又打開來,打扮地花枝招展卻一臉怒氣的薛五娘摔了簾子出來,腳下步子半點也不停,轉身就要上樓去。
“五娘,這是怎麼了?”伺候在門外的婢女唬了一跳,忙問道。
薛五娘臉色鐵青,指着那處廂房:“還說是什麼大將軍府上二郎,半點規矩都沒有,居然敢吆喝我替他斟茶倒酒,還敢對我毛手毛腳!簡直就是個下流胚!”
婢女一臉氣憤鄙夷:“這是什麼人呢,方纔我端茶湯上去,他連會茶的錢銀都沒給,哪裡像是什麼貴府上的郎君,明明是個田舍漢!”
薛五娘看着自己被顧元摸過一下的手,恨不能上去搓掉一層皮,她可是平康坊有名的女妓,多少風流名士寫了情詩送了纏頭才能見她一面,卻被這麼個又猥瑣又蠢的人給輕薄了,真是丟臉死了!
婢女問道:“要不要打發了他們出去?”
薛五娘想了想,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他們花了不少錢銀,還是打發朱兒去伺候着吧。”
錢銀倒是尋常,只是那位包大郎送來的香餅子實在是好,香味兒三日不散,還能滋養容顏,她稀罕得緊,也就忍了這口氣了。
廂房裡顧元還在發脾氣:“一個妓兒,連手都不讓摸,還甩臉子給我看,真是好大膽!還不快來給我賠禮道歉!”
他往常哪裡有這樣大膽,這樣的地方是想也不要想能來的,可現在包家兄弟把他當貴人供起來了,他可不就是貴人了,自然脾氣也不一樣了,一有不順眼就吆喝了起來。
包大郎胖乎乎的臉上一團和氣:“二郎莫惱,這些娘子們都是有氣性的,往常別人說一句聽得不入耳都要掉臉的,這才顯得她們身價高格外不同嘛,咱們也不必與她計較,還有別的取樂的。”
包二忙應和着:“可不是,我這就讓別的娘子來陪二郎吃酒行令。”
顧元這才氣咻咻地道:“花了那麼多錢銀難道還要看她臉色,真是不知好歹!”
看着一身鮮豔妖妖佻佻的朱兒滿臉堆笑進來膩歪着他,他這纔算作罷,拿着架子與包家兄弟點頭:“今兒你們費心了。”
包二忙笑着說不敢,又湊近問道:“只是不知那鋪子的事,二郎思量得如何了?”
顧元被朱兒三兩句勸了好幾盞酒下去,有些五迷三道地:“你們是想,想盤下那處鋪面?”
包家兄弟前兩日便尋着他,一直纏着想盤下顧明珠那處東市的鋪面,好說歹說地求着,今日請了他來也是爲了這個。
他有些酒意了,擺擺手:“你們要盤那處鋪面做什麼?”
包家兄弟在西市可是有兩處鋪面了,他都跟着去瞧過,一間是邸舍一間是陶器鋪,請他進去吃了茶,看着那掌櫃對他們點頭哈腰,生意熱火着呢。
可他們爲什麼就是想要盤下東市的鋪面?
包二看看包大,露出一臉爲難的表情,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
顧元這回長了心眼了,他可是記得出來時羅氏的交代,躺在朱兒軟綿綿的胸前:“你們若不說明白,我可不能答應。”
還是包大郎嘆了口氣,低聲道:“我們兄弟是想盤下那處鋪面做買賣,也不瞞着二郎了,是要做香料買賣的。”
“最近我們從西域商隊那裡得了一批稀奇上好的波斯香料,這可是金貴之物。”包二接了嘴道,一臉的無奈。
“長安可都少有這樣的稀罕物,往日裡都是宮中才有,哪怕是王府裡都得不着,若是出手,至少能多賺這個數!”
包二的一隻手五個手指頭伸到顧元面前翻了翻,看得他眼都直了。
“所以我們思量着要在東市盤下個不大不小的鋪面做香料買賣。”包大郎笑眯眯地,“二郎那一處鋪面正合適,我們錢銀不少給,還請二郎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