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鄭聯姻終究是崔氏的大事,二房又是有意大擺,一時間整個博陵都熱鬧起來了。
跟忙碌的崔府比起來,顧明珠這個賜婚使完成了使命倒是清閒,她只要安安靜靜在宴席上做個擺設,觀禮之後就能悠哉悠哉回院子賞花看書。
看着如流水一般的筵席,還有如雲而來的各大世家的賓客,顧明珠也不由地有些咂舌,這一場世家的婚宴比起宮中的宴席竟然都不差幾分,果然歷代帝王對世家又敬又怕,世家的影響力與勢力實在是有些驚人。
不過,她也沒有什麼好奇心去打探來的客人的身份,只是與崔娉、崔寧姐妹幾人說說話,躲在一旁的小花廳裡躲個清閒。
但是總有人不肯放過她的清閒,有幾位娘子帶着婢女進了小花廳,笑着與崔娉、崔寧幾人打了招呼,一雙眼卻是往顧明珠身上看個不停,更是開口道:“阿寧,這是哪一位?是不是那位宮中最得勢的郡主?”
語氣裡沒有半分尊重,只有輕佻傲慢。
顧明珠倒也不怒,她來博陵之前便已經想到了,必然會遇見這樣的事,只是崔寧不知怎麼,卻是動了氣,冷冷道:“郡主是奉詔前來,昨日老夫人都是以禮相待,瑤娘你們難道連禮數也不懂?”
盧瑤娘沒想到崔寧竟然會護着顧明珠,一時鬧了個臉紅,想要與她爭幾句,奈何崔家不比尋常世家,崔寧又是崔家嫡出娘子,她只能訕訕道:“我不過是不識得郡主,纔會問一問,哪裡是怠慢了。”
這才彆彆扭扭與顧明珠見了禮,卻是氣鼓鼓走到一邊,小聲議論着。
顧明珠也能聽到隻言片語,說得都是鄭媛與她之間的事,她倒也不惱,閒閒與崔家姐妹說着話,卻是感激地與崔寧笑了笑,她沒想到崔寧會出來護着自己。
崔寧卻是不自在地別開臉去,對着她的感激,臉頰有些不自然地泛紅,像極了一個別扭的孩子。
這讓顧明珠越看越覺得想笑,這麼個彆扭的性子,心思卻並不壞,實在是有意思,她對崔甯越發覺得親近了。
這時候,在鄭府往崔府的路上,一身朱紫團花錦繡吉服的鄭媛坐在馬車上,跟着搖搖晃晃的馬車,她頭上的五彩錦繡蓋頭也搖搖擺擺,露出了她冷冰冰的臉。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日,她一早就被婢女伺候起了身,換了吉服梳了髮髻,喜娘一邊幫着打點,一邊誇她容貌絕美,做了這麼些年喜娘也沒有見過如此容貌的新婦,更是連連道,崔三郎君真是有福氣,才能娶到她這麼出色的夫人。
只是她越誇,鄭媛的心裡就越不平,她如此美好,又是如此的身份,爲什麼就要嫁給崔瑋那麼個無用的人!她明明該是更好的,該有更好的去處。
這情緒在她心裡一直髮酵,一直到崔瑋帶着儐相登門親迎,行奠雁禮的時候,她被婢女扶了出去。
坐在硬邦邦的馬鞍上,隔着屏風看着一身吉服的崔瑋被嬉笑的儐相簇擁着進來,手裡還捧着一對大雁,有些拘謹不安地與鄭家幾位長輩請安問好,目光忍不住往屏風這邊看過來,又不好意思似的很快收回去,滿滿是歡喜。
可這些在鄭媛眼裡看來,沒有半點喜悅,她只覺得崔瑋行事畏畏縮縮,沒有半點風度儀態,也沒有世家的氣度,實在是上不得檯面,不要說與崔臨相比,說得粗俗些,甚至連幫崔臨提鞋都不配。
可她就要嫁給這個人了!
等到崔瑋小心地挑開簾子,將那一對大雁朝着她拋過去時,鄭媛那張美豔的臉上只有滿滿地忘記了掩飾的厭惡。
崔瑋不由地愣了愣,憨厚的臉上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看的明白,鄭媛的臉上沒有半分喜氣與羞澀,更像是不情願。
難道她不想嫁給自己?
可是她來不及多想,喜娘已經笑眯眯道:“禮成,請郎君接了新婦登車吧。”
就這樣鄭媛被送上了馬車,從鄭府往崔府去了。
到了崔府門外下了馬車,四下裡都是觀禮道賀的人,擠擠攘攘甚至將崔府門前堵得水泄不通,人人都聽說了這位嫁到博陵來的鄭家娘子是世家第一美人,人人都想瞧一瞧這個熱鬧,這也是博陵難得的盛事,何況還有這許多世家郎君娘子前來道賀觀禮,都是讓人聞名已久仰慕不已的。
鄭媛被扶着下了馬車,先前蓋在頭上的蓋頭已經被取掉了,她舉着一把如意翠羽團扇,半遮着面一步步踏着大紅地氈往府裡去,聽着四周的沸騰人聲,臉色卻是依舊冰冷,沒有半點動容,一雙眼冷冰冰地望着前面。
也有不少人瞧出了她的神色,好奇地議論着:“新婦瞧着沒有什麼歡喜之色,難不成這婚事還不情願?”
另一邊傳來笑聲:“我可是聽說,當初這位鄭大娘子可是要嫁與咱們崔五郎的,後來卻成了崔三郎,這倒是件怪事。”
這讓四下如同沸騰了的油鍋濺了水一般,熱鬧非常地議論起來,只因爲誰都知道崔五郎可是世家郎君裡最出色的,人中龍鳳一般的人物,可不是不出名的崔三郎崔瑋能夠比的。
鄭媛倒是不曾聽到外邊人的議論,否則是怕她的心情將會更加惡劣。
她一路向着崔府正堂走去,目光卻是忍不住向着一旁的人羣裡望過去,崔家的郎君也在觀禮,那麼崔臨必然也在。
只是她透過團扇望了好一會,也不曾見到那個俊美的身影,只能失望地收回目光,被扶着往堂中進去了。
熱熱鬧鬧行了禮,鄭媛被送去了青廬,崔瑋留在前院答謝賓客,喜氣洋洋的他多吃了幾盞酒,原本就酒量不佳,這時候更是步履有些踉蹌,被扶着送回了青廬。
他坐在鄭媛身邊,望着一身鮮豔錦繡嬌美如同花朵一般的鄭媛,眼裡滿滿是光亮,連接牢食的手都有些不穩,好一會才全了同牢禮。
等到伺候的人都退下了,青廬裡只留下了他們夫妻二人,崔瑋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期盼,伸手去握鄭媛的手:“媛娘,我真是有幸,真的能娶到你……”
可是沒想到,鄭媛皺着眉抽回了自己的手,轉身躺在了青廬裡的軟榻上,側身向着裡面,看也不看他:“我不慣與人睡,你睡那邊的小榻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她甚至都沒打算脫掉自己身上的吉服,對他滿滿都是防備,更是沒有打算與他全周公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