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諭到了東宮的時候,太子妃激動地臉色都有些發紅,扶着宮婢的手起身來:“終於盼到這一日了,快去請殿下。”
太子已經知道今日會有詔諭來,已經從兩儀殿回了東宮,好好梳洗了一番,意氣風發地出來接詔。
太子妃也忙忙跟着一道出來拜倒在殿前,心裡卻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待新帝登基之後,就是冊後大典,那時候她就是這太極宮真正的女主人。
她不由地想起前一日她母親盧國公夫人入宮哭靈時,悄悄與她見面時候說的話來。
“……喬娘,你無論如何也要坐穩了皇后之位,好好掌控住內宮。”盧國公夫人指了指正殿的方向:“只是無論如何都要小心,那一位可不是好相與的,你事事依着她便是了,千萬不可與她對着來。”
老盧國公聽聞國喪的消息,便憂心忡忡,連着幾日都未能好好安寢,原本佝僂的身子越發不抵事,他就是在擔心太子妃。
當日宮中賜婚的詔諭下來的時候,盧國公府便是一片混亂,自來他們都是明哲保身,因爲老盧國公的地位與身份,盧國公府雖然在勳貴中算得上是有份量的,卻一直都不曾捲入朝政之事,老盧國公告老之後,盧國公府更是不再入仕,僅靠着經營封邑與族產也算是經營得不錯,倒是比起尋常勳貴要自在平靜許多。
可是得了那一道賜婚的詔諭,便如同得了催命符,老盧國公愁的頭髮一夜之間白了大半,知道盧國公府是難逃劫數,終究是被捲入這個旋渦了。
只是他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妃,在府裡諸位娘子中,她的確不算聰慧的,只是性格還算平實質樸,但若是真要爲太子妃、爲皇后,老盧國公自己都很是擔憂,宮中那樣的複雜,實在不是她能夠應付得了的。
如今眼看太子就要登基,太子妃就要被冊封,老盧國公實在放心不下,讓盧國公夫人入宮來提醒太子妃一句,就是怕她入主中宮之後,會與太后起了爭執,那纔是真正的禍根所在。
老盧國公可不糊塗,他知道即便成了皇后,她也絕不可能是太后的對手,新帝愚昧,這天下怕都要是太后的了。
只是盧國公夫人的一番話,太子妃並沒有聽進去,她心裡一直盤桓着一個念頭,若是她入主中宮,也應該像太后當年那樣,一點點將勢力滲透進朝中,有盧國公府的輔佐,她會成爲比當初二聖臨朝更爲顯赫的存在。
太后能做的,她爲什麼不能!
抱了這樣的打算的太子妃跪在明黃的詔諭跟前,心中是無限的雀躍,像是看到了新生活的希望。
她身邊的宮婢卻是眼尖,一眼瞧見了來宣詔的劉全身後還跟着徐司言,手中也像是捧了一卷詔諭,只是與劉全手中的不一樣,這一卷是明黃鳳紋,是太后的鳳詔。
“娘娘,徐司言怕是帶了鳳詔前來,是太后娘娘有詔!”宮婢低低聲在太子妃耳邊道。
太子妃一驚,飛快地擡眼望過去,不由地心頭狂喜。
那一道鳳詔只怕就是封后的詔諭了!太后居然在冊封新帝之時,一道將封后的詔諭下了,這可是無上的榮光,她的中宮之位將更加穩固。
她一時臉上掩不住笑容,礙於國喪纔不得不將翹起的嘴角往下壓着,頭低下去,卻已經迫不及待等着徐司言頒詔了。
冊封新帝的詔諭是中書省以先帝口吻所寫,經太后御披,才蓋上了玉璽送過來,都是些尋常的歌功頌德的話,卻也聽得太子心血澎湃,激情高漲,歡喜地拜伏下去,連連呼着先帝聖明,太后慈愛。
劉全帶着衆人向着新帝拜下行禮,山呼聖人萬安。
而太子妃這會子已經心跳如擂鼓,只等着封后的詔諭了。
只是待到徐司言上前唸完詔諭,她的臉色頓時由紅轉白,又由白變青,如同掉進了醬缸裡,說不出的五顏六色。
“……東宮良娣趙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封爲淑妃,暫領六宮之事……”徐司言的聲音不輕不重,字字清晰。
卻是讓太子妃如同掉入冰窖之中,不敢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也是一臉驚愕的趙良娣,心裡如同山呼海嘯一般,想要咆哮出來,憑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太后居然越過她這個太子妃,卻是下詔冊封一個出身平庶的趙良娣,還是僅次於皇后之下的四妃之一的淑妃,還讓她領着六宮之事,她可是纔去見了太后,說要幫着分憂打點,如今可不就是在明着落她的臉。
不僅是臉面,趙氏有了這道太后下的詔諭,得了淑妃之位,日後便是自己也要讓她幾分了,分明是有意爲之!
她要氣瘋了,恨不能跳起來一把扯爛那道詔諭,卻不能不咬牙忍着,這樣的羞辱,她再也不想有了!她決不能讓太后隨意拿捏自己!
只是還不算完,劉全與聖人說得一句話,讓她更覺得心中惶惶不安。
“……太后娘娘說她已是孀居之人,原本想着待先帝出殯葬入帝陵,便去帝陵行宮住下,只是怕耽擱了聖人冊後的大事,已經讓人搬去了嘉壽殿裡住下了,吩咐老奴送個話來,聖人又有什麼事,就打發人去嘉壽殿。”
聖人終究還沒有糊塗到家,聽到嘉壽殿時便是一愣,好一會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那裡不是佛堂麼,母后怎麼會……”
他突然想起了先前太子妃與他邀功時說起的,她去與太后要回了六宮的大權,難道是因爲她,將太后逼得搬去了嘉壽殿?
此時太子妃也已經聽明白了,不僅身子一晃,急急忙忙地就要開口解釋,不是她,真不是她,她不過是去與太后說了說六宮掌權之事,原本也該是她這個皇后的權力,可是爲什麼變成了這樣。
太后居然搬去了嘉壽殿,這若是傳開來豈不是人人都要以爲是她這個皇后在先帝還未出殯之時,就逼得太后搬出甘露殿,去破舊失修的嘉壽殿住下了。
那她日後又要如何母儀天下?還有那位淑妃,只怕更是要讓她不好過了!
可明明她纔是皇后!是這個宮中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