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些顧明珠都不知道了,她坐在回去的馬車上,與崔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神色卻有些怔忪。
她還在想着鄭媛說的話。
當時雖然一副不在意的強硬模樣,其實心裡終究是擔心的。
崔臨他自小就是天之驕子,受盡無數人的追捧,是崔家的未來,是所有世家的希望,可是他若是真的因爲自己就被世家所責難,沒了宗子的身份,或是被別人踩在腳下,她心裡又怎麼受得住。
難道她就要這樣眼睜睜看着他爲難?但要她放棄,她心裡卻又止不住地難過,雖然還未開始,但就是無法抑制難過的感受。
顧明珠心裡來回翻騰着,以至於連崔鈺說的話都沒有聽到。
崔鈺正與她說着元宵的事,見她不回答了,奇怪地擡頭,看見的卻是顧明珠靠在大迎枕上怔怔出神,不知道想什麼去了。
她不禁失笑,看樣子郡主也並不像表面瞧着那般少年老成,終究還是會有心事,也會有所失態。
不過這纔是這個年紀的娘子該有的模樣不是。
她笑了笑,也不多說話,只是陪着顧明珠一路回了郡主府去。
與崔鈺道了謝,顧明珠這才收拾了心事往郡主府裡回去,即便是滿腹糾結,她還得打起精神來,還有許多事等着她來安排打點,分不得心。
將軍府的帖子很快送到了幾位夫人的手裡,請了她們過府來赴宴,連賞花賞雪的名頭都沒有尋一個,就是那麼簡單粗暴。
可就是如此,那幾位夫人都忙不迭回了話,熱情地應承了,畢竟這個關頭,能夠得到顧家的邀請登門作客,這可是長安貴府裡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上趕着要巴結還來不及。
只有燕國公夫人,拿了那張帖子如同捧着塊旺炭,恨不能丟了去,只有她聽說了顧家又風光了,得了皇家賜婚很是不舒坦。
也難怪她心裡不舒坦,當初馮六郎的婚事本來就是被強逼着換了人,從嫡出的娘子換成了個庶出的,說是記在大夫人羅氏名下,可外邊的人也不是傻子,誰不知道顧明麗的身份,眼下那個原本由着拿捏要嫁到她府裡來的三娘子明玉成了顯王妃了,日後就算是見了面,她還得恭恭敬敬行禮,她怎麼能夠不慪得慌。
她原本想回絕了顧家的要請,卻是被燕國公狠狠訓斥了一通,說她莫非是糊塗了,這可是別家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一定要藉着六郎的婚事與顧家攀上關係,尤其要與零陵郡主多多親近,他算是看出來了,日後說不定這些勳貴府邸都會有求於這位郡主,就連那位顯王妃也是沾了這位郡主的光。
燕國公夫人滿心不情願,卻又不能不照做,然而只有她心裡知道這裡面的爲難,她與顧明珠怕是怎麼也不會交好了,當初在顧家的事只怕她們兩個都忘不掉了。
她乘着馬車,心裡很有些彆扭地來了驃騎大將軍府。
纔到府門前,就見淮南侯夫人帶着娘子下了馬車,笑盈盈往將軍府走過來。
她忙不迭迎上去,堆起笑容與淮南侯夫人見禮道:“你也來了,總算有個說得上話的人一處了。”
一邊說着,一邊又看了一眼將軍府的牌匾,語氣裡也有幾分不滿:“冒冒失失就派了個帖子與我,也不曾說過還請了誰,真是教人爲難。”
她是怕一會子進了將軍府會被顧明珠刁難,所以想想着拉攏平日裡相熟的幾位,也好能有個幫襯的。
只是淮南侯夫人看了她一眼,聽她這樣說心裡卻是有些吃驚。
畢竟若是論起來燕國公夫人怕是要比她們幾個都要與顧家親近些,她們府上可是與顧家訂了親事的,算得上親家了,不知道爲什麼好似有些不大對勁的模樣。
她想起先前聽說的那樁婚事的傳言,心裡更是一個激靈,傳說裡原本要嫁去燕國公府的那位現在可是顯王妃了,又有零陵郡主撐腰,誰還敢提起這個來,只有眼前這位還不知道好歹的燕國公夫人還敢擺出這副姿態來,還拉着她說這些,她可不能被連累了。
淮南侯夫人打定了主意,臉上笑容倒是沒有半點變化,只是與燕國公夫人道:“還能有誰,橫豎是咱們這幾個,難得能來將軍府走動,咱們也別在門口耽擱了,進去坐下說話吧。”
又轉頭與自己女兒說道:“就說這融雪的天最冷,你還是穿得單薄了,快些進去坐下暖一暖,省得受了寒頭疼。”
說着,也顧不得與燕國公夫人客氣了,快步往將軍府裡去了。
燕國公夫人有些無趣,只好帶着婢女也往將軍府裡進去了。
毛氏將宴席安排在浣花軒,四下裡擺了燒的旺旺的炭盆,榻席都是貂鼠褥子,還給夫人們備了手爐熱手巾,坐下也不覺得冷,倒是暖意融融。
請來的幾位都是長安貴府裡與顧家日常有些來往走動的夫人們,入了席也都是滿臉笑容,一疊聲給毛氏道賀,賀顧家雙喜臨門,又追問顧明珠與顧明玉什麼時候過來,都說要當面道個賀纔好。
毛氏應對得周全,笑着解釋顧明玉已經是待嫁娘子,要安心留在院子準備陪嫁,就不出來見客人了,顧明珠應承了一會就過來。
那幾位夫人才鬆了一口氣,來顧家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爲了能夠搞好關係,自然是要見到正主纔好,顧明玉不來也無關緊要,畢竟她們都認定了這樁賜婚大半也是因爲零陵郡主的緣故,若是沒有顧明珠的爭取,天后又怎麼會看重將軍府一個並不算出挑的娘子。
燕國公夫人卻是耷拉了嘴角,坐在一旁不言不語。
毛氏一眼望見她,笑着道:“馮夫人也難得來,先前定了婚事便不曾再登門,我們還擔心是不是怠慢了夫人了。”
燕國公夫人扯出一絲難看的笑臉:“不是,府裡事多,所以一直不曾過來。”
毛氏笑得親切:“那就好,畢竟出了正月就該準備府上六郎與四娘子的婚事了,日後就是親家了,這可是再難得不過了。”
燕國公夫人的笑容越發勉強,連話都不肯搭了,只是悶着頭吃茶。
毛氏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沒想到這位燕國公夫人竟然愚蠢到這一步,實在是教人忍無可忍。
她正要開口時,卻聽門外傳來顧明珠的聲音:“燕國公夫人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有什麼話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