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還未用完,外邊已經傳來了百戲的鑼鼓聲,顧老夫人很是自得地與幾位陪她坐着的夫人們道:“一會子請夫人娘子們去園子裡看百戲,今日可是請了教坊裡幾位名優大家來說唱舞樂。”
這個別人倒罷了,崔寧年紀小,又是纔來長安,聽得已經是坐不住了,拉着鄭媛的衣袖眨着眼道:“聽說長安的百戲最是好看,咱們也去瞧瞧吧。”
鄭媛原本打算席散就告辭的,她今日不過是過來與貴府中的夫人娘子們見一見,不打算久留,可是耐不住崔寧歪纏,只好輕聲道:“那瞧一瞧咱們就回去了,若是教夫人知道我帶了你來,只怕又要擔心了。”
她說着,轉頭與顧明珠輕笑道:“原本時我一人來長安的,可是阿寧鬧着臨郎與七郎君,崔大夫人擰不過她才讓她跟着我來了,卻是讓我好好管束她。”
她伸手點了點崔寧:“若是讓臨郎知道你這樣胡鬧,怕是又要訓斥你了。”
崔寧偏頭笑着,拉着鄭媛的手:“有鄭大姐姐在,五兄纔不會訓我。”
鄭媛的笑容更是溫柔起來,臉上還微微有些紅暈,目光流轉別開去,從顧明珠身上滑過。
顧明珠依舊是淡淡的笑容,並不曾答話,只是平靜地望着她們。
百戲就擺在西府後園的瓊玉臺,早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鋪開地氈搭起了看臺陽棚,鋪開一張張榻席,擺上了果餅茶湯。
郎君們也都從前院過來,坐在相鄰的看臺上,戲臺上吞刀吐火,說唱爬竿,鑼鼓聲喧天更是熱鬧了許多。
與看着百戲說笑着的夫人們不一樣,燕國公夫人的臉色格外嚴肅,她端着茶湯吃了一口,又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顧明珠,只是這會子的眼裡的不滿意更盛,在她看來一個不會做女紅不懂規矩的娘子實在是半點都配不上她家六郎,現在若不是礙着顧家的地位權勢,她怕是早就開口拒絕了這門親事了。
她見羅氏正與顧明月說着話,便自己皺着眉頭喚顧明珠:“顧大娘子,府上就不曾讓你學過女紅?”
她那副挑挑揀揀的目光上下掃視着顧明珠:“貴府娘子若是不會女紅,嫁去婆家又怎麼做活計?”
顧明珠時真的吃驚了,她知道燕國公夫人性子固執守舊,可沒想到居然會這樣直喇喇地開口與她說這個,簡直是教人不敢相信。
她性子上來了,擡起頭冷冷一笑:“夫人說的是,所以還是不嫁得好,省得讓人挑不是。”
燕國公夫人被她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臉漲的紫紅,好半天才氣得連連道:“這樣不知禮的娘子,真是,真是……”
她真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來,顧明珠低頭吃着茶湯,頭也不擡地接了一句:“真是教夫人失望了,我是出了名的壞脾氣,怕是入不了夫人的眼。”
燕國公夫人這會子是真的恨不能起身好好訓斥顧明珠一頓,可她還算明白,知道這裡是將軍府,是顧老夫人的壽宴,無論如何她一個賓客也不能在這裡鬧起來,她咬牙切齒低聲道:“你竟然是這樣,我怎麼也不會讓六郎娶你進府。”
那話裡好似就像顧明珠已經上趕着要嫁進燕國公府了一般。
顧明珠擡眼了看了她一眼,輕輕抿嘴一笑:“那真是多謝夫人了。”
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燕國公夫人的手都在抖,強壓着怒火坐着,打算一會子這壽宴散了就要回去,不但不再跟顧家說親,還要把這顧大娘子的事好好宣揚一番,好讓她這輩子也別想再能嫁去好人家了。
顧大娘子如此不知好歹,原本肯委屈六郎娶她已經是很大度了,雖然這位大娘子身上滿是缺點毛病,自己還是寬容地願意提點她,教她好好當一個賢妻良母,可是沒想到她這麼不識擡舉,竟然敢頂撞自己!
與那位清河郡公府的五娘子一樣不識擡舉!那位堅持要退婚,燕國公夫人就沒有放過她,退了婚之後便四處散了消息出去,若不是她嫁去了揚州,只怕這長安也沒有哪一戶有臉面的貴府願意結這門親了。
她臉色越發冷漠,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只等着散了壽宴了。
只是她不知道,別人或許不知道她的性子,顧明珠卻是再明白不過了,她是賢王妃的時候就聽說過燕國公府的一樁醜事,就是這位燕國公夫人爲了一件小事就罰了自己懷了身孕的兒媳跪在房裡好幾個時辰,生生把一個已經成了形的孩子給跪掉了,還對別人說是兒媳不孝頂撞她,自己作惡摔掉了的。
看樣子她是不會放過自己了。
顧明珠冷冷一笑,喚了阿碧到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阿碧神色有些吃驚,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將軍府請來的百戲的確是精彩,不少夫人與娘子都津津有味地看着,可也有人沒有多看,目光早已轉向別處了。
鄭媛與崔寧坐在女眷席的上席,正端着茶湯低聲說着話,鄭媛更是不時地抿嘴一笑,目光像是不經意的掠過男賓席上,直到看到了那個俊美出衆的身影才收回目光來,臉上更是有着桃花吐蕊的嬌豔,那樣的美好教一衆郎君都看得移不開眼去。
只是郎君之中也有幾位例外,崔臨全然不曾看過這邊,只是沉默而坐,連糕點茶湯都不用,丰神俊秀的臉上只有清冷。
“五郎,鄭大娘子與阿寧來了長安也有好幾日了,你怎麼連見一面都不曾去?”崔奕瞧了一眼對面席上與崔寧說着話不時望過來的鄭媛,搖了搖頭說着。
崔臨沒有開口,神色冷清如故,恍若未聽見一般。
崔奕看他那樣的神色,嘆了口氣:“她終究是爲了見你纔來的,又是鄭家人,族裡怕是有意……”
崔臨皺了皺眉,難得地打斷了他的話,道:“族裡可有什麼話帶來?”
崔奕也知道他不願意再說鄭媛的事,只好無奈地道:“說是殿下的婚事還是早些定下的好。”
陳留王李念纔到長安,要想在朝中能夠培養自己的人,最快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結親。
崔奕說到這裡,卻是有些猶豫爲難一般,停了停才又道:“殿下先前傳了話回去,說是想與顧家結親,族裡覺得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