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陶昕來沒想到,在這個地方,人們也能種植這些花來欣賞。沒來鏡花城之前,她一直以爲,這個世界的修仙者們除了一心修仙,是沒有這樣的閒情雅緻來欣賞人間的美景的。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建造鏡花城的人心思細緻,別出心裁,所以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建了四個園子,分別是春桃園,夏荷園,秋菊園和冬梅園。四個園子的花雖然分別在四時開放,但是隻要是在各自的園子中,就能盡情綻放,算是全了鏡花城的四時之景。
鏡花門的女修們對於美的欣賞和追求向來是外面那些男修們望塵莫及的,所以,不止是春桃園中的七彩靈桃,她們還在嘗試培育出能放在其他三個園子中的七彩靈荷,七彩靈菊,還有七彩梅花。她們對此很有執念,但是陶昕來只有兩個字評價——無聊。
物以稀爲貴,你說你搞了四個花園,種了四種不一樣的花,這本來挺好,你非要把四種不一樣的花都設計出一種一樣風格的形態,雖然說是和鏡花城的七彩城門交相呼應了,可是這一樣的東西多了,哪裡就稀罕了?
而且,在陶昕來看來,花花草草都是天生地長的,自然的纔好。只要是自生自長的,哪怕是長成歪瓜裂棗,陶昕來看着也覺得有趣,而那些就算費盡心思人工培育的,就算是長得再精巧嬌豔,她也只當是看個熱鬧,眨眼就過去了。
所以同理,對於鏡花城費盡心思建了四個花園,留下四時之景這種做法,陶昕來是不太能認同的。固然世人都喜完美無缺,得了春桃想夏荷,得了秋菊又盼冬梅,要是四景皆在眼中便更是好了,可這到底是違背自然規律的,多了雕琢匠意,少了天然璞質
陶昕來一直保留着這樣的思維,所以就算大小蘇如何誇讚那七彩靈桃,她也不覺得比旁邊那掉了一半粉瓣的殘桃更討人喜歡。
更何況,看個靈桃還招來那些不靠譜的腦殘,陶昕來心裡膩歪,再聽大小蘇要帶她去看其他三個園子,便很堅決地拒絕了。
不要怪她缺乏浪漫細胞,她是真不覺得一堆人擠在一起看花是什麼浪漫的事情。要知道,賞花可是要好心情的,這麼多人跟螞蟻似的,這能有好心情?這是看人呢還是看花呢?
當然,這也是陶昕來性情使然,像有的人愛熱鬧,就絕對不會像陶昕來這麼想,對於那些人來說,人多才熱鬧,纔有情趣。
大小蘇無奈,便只有陪着陶昕來回去。陶昕來卻是一笑,道:“你們陪着我做什麼,我自去靜思修煉,你們跟着我多無聊。難得來一次,不多看些景多可惜。我回去,你們去看吧。”
大小蘇當然不同意,他們兩個大男人一起去看花,這多沒意思啊,而且,丟下陶昕來一個人回去,這種事兒他們可幹不出來,所以無論陶昕來怎麼勸說,最後都直接揮手趕人了,大小蘇也沒改變主意。
陶昕來實在無奈,不過心裡也知道大小蘇是不想丟下她一個人,所以想了想,便說:“那我們去冬梅園看看吧。這些人大約都喜歡按照四時先後來逛園子,現在這個時候,冬梅園人大概不多。”
蘇子周還有些猶豫,他是看出陶昕來不喜歡逛景看花,不想勉強她,加上他雖然自己想看,但也沒有到非看不可的地步,所以也沒立馬答應。
蘇子全就沒想那麼多,他見陶昕來鬆口,立馬心喜道:“那好那好,我們現在就去吧!”
陶昕來見蘇子全這麼高興,心裡也高興,便一手拉了還在猶豫的蘇子周,一手又圈了喜形於色的蘇子全,高高興興地往冬梅園去了。
陶昕來在外面多半沒什麼表情,沒什麼情緒,尤其人多,人又不熟的時候更是如此,現在這樣隨性直白倒是少見。蘇子周便也放下那些糾結,與蘇子全一起一路與陶昕來說笑着一路去了冬梅園。
果然如陶昕來所料,冬梅園進出的人果然少多了。也是,比起春夏秋景,冬景要肅殺單調清冷得多。雪地裡一茬一茬的梅枝恣意張揚,紅粉白黃青各色梅花傲放枝頭,不像春桃那樣嬌豔惑人,不像夏荷那般高潔端莊,不像秋菊那樣清新雋雅,可是它有它獨特的姿態和韻味,這種花,只有開在霜冷白雪中才顯得出那股子孤冷清傲的味道來。
陶昕來放鬆心情在梅樹間走動,那些桃粉的她不大感興趣,倒是前面烈火一般的紅梅她看着有點感覺。
蘇子全顯然是個大老粗,看着覺得好看,但再怎麼看吧,那也就是個花。花嘛,什麼顏色都有不奇怪,長着一堆圓圓小花瓣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麼覺得走錯園子了。
蘇子周比蘇子全強些,兩兄弟都是來看新鮮的,不過,蘇子周顯然有幾分欣賞的眼光。他正待發表一下自己的欣賞之意,不料一旁的大老粗摸摸腦袋冥思半天,突然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我說怎麼這麼奇怪呢!這些花要是挪個地方,是不是跟之前春桃園裡的花一樣?”
蘇子周直想翻個白眼瞪死他,不過蘇子全的話在他腦子裡一過,怎麼奇怪地有種“好像是這樣”的感覺?
不過,顯然一開始不願意來湊熱鬧看花的陶昕來比他們有學問。她笑道:“這哪能一樣,完全不同的。”
“哪裡不同?”蘇子全很好奇地問,心裡卻想真的差不多啊。
“其一,花期不同,所謂雪中看梅,初春賞桃,開的季節就不同;其二,顏色不同,你看這滿園的梅花,紅、黃、白、粉、青應有盡有,可那春桃園的桃花多偏粉,不過深淺有別而已;其三,你看這滿枝梅花這樣盛放,可曾看到枝上綠葉?這是因爲梅花是花謝後,纔出新葉,可桃花不同,桃花先長葉,後開花;其四,梅樹低矮枝細,桃樹較高且枝粗;其五,兩者香氣不同,梅花的芬芳在寒冬中要濃郁得多;其六,你摸摸這花瓣就知道了,梅花花瓣油厚,如有滴蠟之感,桃花的花瓣卻薄軟,風吹便散。”陶昕來倒是知道不得不少,而且,說到最後一條的時候,明顯有種“桃花易逝,梅花獨好”的偏好性選擇。
不說蘇子全聽得瞪眼,連蘇子周都咂舌了。
“小師妹,沒想到你這樣只喜歡悶在屋子裡,從不愛風月的人,居然還知道這麼雅緻的事情啊。”
陶昕來一笑,見前方白梅喜人,便又想去看白梅。別說,烈火的紅和玉樣的白擺在一起,的確是賞心悅目啊。
卻在這時,她身後巴掌響起,一個溫潤的聲音由遠及近道:“沒想到陶小友也是風雅之人,往日在下也有此惑,聽得小友此番解釋,真是茅塞頓開,實乃意外之喜。”
陶昕來迫不得已收回腳步,轉身看去,果然是那個她正猶豫要不要拯救的男配李慕遠。她往他左右前後掃了一圈,唔,沒看到他那個倒黴催的被她揍的同門。也好,此時景好花好,既負了春光,她也不想在這冰雪天地裡動粗。
“李道長別來無恙。”陶昕來想到這句常用開場白。
李慕遠和大小蘇一併內心哭笑不得。這纔多久不見,用得着別來無恙嗎?大小蘇真心覺得自家小師妹不能在悶在屋子裡自過自活了。而李慕遠則是有種小丫頭穿大人衣服扮成人的趕腳。
陶昕來要是知道這三隻這種想法,大約會直接回去修煉算了。所以說,人情交往什麼的,真是麻煩啊。
大小蘇倒是正正常常與李慕遠打了招呼,李慕遠性子好,與他們說了幾句,見陶昕來眼睛總往那白梅瞧去,便提議去看白梅,於是一行人才往前去。
陶昕來心中吐槽:你不來,我早就去看白梅了,用得着你來提議?不過,鑑於李慕遠此時還未和白子蓮攪和在一起,加上上次與李慕遠接觸過,她對他並沒有那麼多的惡感,所以雖然覺得大家不太熟,但也沒破壞好心情。
李慕遠笑容親切,言語溫和,他走過許多地方,見識廣博,所以言談之中便帶着那種“天地廣闊,美不勝收”的意味。便是大老粗蘇子全,聽他說話都能聽得津津有味。
陶昕來見李慕遠神情自然,言談有度,便也用心去聽,沒有當自己沒帶耳朵一樣敷衍。聽着聽着,她就發現一個長期以來自己一直忽視了的問題。
李慕遠心細如髮,他見陶昕來皺着眉,很自然地問道:“陶小友,怎麼了?”
陶昕來猛然看向李慕遠,眼睛裡射出的光像是利劍一樣,叫李慕遠一時有點摸不着頭腦。
她看到李慕遠身後,匆匆拉着白子蓮一路跑來的方琪,她的臉還是那樣喜感,不過顯然她不太長記性,這纔多久,又出來蹦躂。
她腦子裡一晃神,方琪和白子蓮已經到了跟前。
白子蓮正打量李慕遠,心想這不是神丹宗的人嗎,還是她的參賽對手。當時她可是把他當做大敵的。不過這個人很叫人佩服,不但模樣好,氣質好,性情好,一手煉丹術也十分之好。她早就起了結交之心,只是一直和聞人熙一起,沒找到機會。可是這個人,怎麼會和陶昕來一起賞梅花?
方琪小炮仗開口:“蓮姐姐,你看!我沒說錯吧!這纔多一會兒,就又勾搭上了一人……”
陶昕來冷笑。果然啊,煩不煩,真當自己是根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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