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的畫面一點一點的映入唐澤的瞳孔傳入他那飛速運轉的大腦。
在這一刻,唐澤看到了米野隆明那一閃而逝的表情,也讀懂了他此刻的心理變化。
瞳孔收縮下撇,嘴巴微張卻無聲,旋即眼簾上擡看向唐澤。
“我是想要洗衣服。”
米野隆明看着眼神有些銳利的刑事,渾然不知自己剛纔那一瞬間的表情被對方盡數看穿,說着自己那短短片刻所說的謊言。
“我原本是想要去裡面洗衣服的,就先把行李箱放在門口了。”
米野隆明在編制完謊言後再度恢復了平靜:“再把行李箱放在門口之後,我就回到了房間裡,畢竟那麼久沒回來了,進家也要和老婆說說話的。
但是進了臥室後卻沒有看到老婆的身影,電視電燈都沒有關。
其他的房間都找完了,卻沒有看到她在,所以就又返回了洗手間。”
“但是你的行李箱中真的有髒衣服嗎?”
唐澤看着神色疑惑的米野隆明說道:“畢竟您都出差一個多月了,自然會使用酒店的清洗服務把衣服洗乾淨吧?
剛剛出於謹慎,在把您妻子屍體弄出來後,我也打開了你的行李箱檢查了一下,但並沒有發現髒衣服呢。”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米野隆明捋了捋頭髮不耐煩道:“雖然我對你這樣失禮的人很不爽,但還是告訴你。
因爲我有潔癖,如果是旅行的話,酒店的清洗還勉強能夠接受,但如果回到家的話,我是不能接受這些衣服就這麼放回衣櫃的。
所以我回到家後,便打算把所有的衣服全部用清水再清洗一遍。
不知道這個解釋您是否滿意呢?”
“原來是這樣,那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唐澤露出了恍然之色,旋即看向米野隆明一臉歉意:“抱歉,太過在意細節是我的壞毛病,特別是有什麼說不通的地方,我就會探究下去。
同時我也爲我的冒昧舉動向您道歉。”
“如果沒事的話就請您回去吧。”米野隆明神色冷淡:“不要再打擾我了,我現在需要靜一靜。”
唐澤臉上依舊帶着笑容,從米野隆明家中走出來到了高木家。
“如何?有什麼發現嗎?”
帶到唐澤一進門,屋內等待的佐藤美和子等人紛紛看向唐澤詢問起了唐澤。
“也算是有一些吧,但這些都是連間接證據都算不上的情報。”
唐澤將自己的發現以及給對方設套試探的事情全部告知了衆人,高木等人在知道後也紛紛皺眉,一個個神色凝重。
“這下可麻煩了啊。”
佐藤美和子雙手抱懷沉吟道:“死者是在米野隆明出差的時候去世的,而且還是以那樣一種方式。
而且殺死她的本因是因爲自己太胖坐壞了便器,又一個人在家導致沒人能夠解救她,導致她被活活餓死。
這怎麼看都是意外大於殺人。”
“沒錯,但米野隆明的一些表現卻也表明了,這可能是一場深思熟慮的謀殺。”
唐澤面色嚴肅:“甚至這可能是一場最接近完美犯罪的殺人。”
如果不是碰到他這個相信“柯學”的人在,這起案件絕對不會翻起什麼浪花,恐怕很快便會以意外結案。
但他可不會被輕易的矇騙過去,即便這個案件會比想象中的麻煩,但他一定會讓真相水落石出!
聚會在唐澤回來後,很快便結束了。
佐藤美和子等人各自回家,倒是麻生成實則是拜託唐澤送島袋君惠回家,而他則打車向着科搜研出發。
今天晚上,註定是要熬夜了,他要連夜搞定屍檢報告,以方便第二天躺着等人查案。
懷揣着心事,唐澤渡過了夜晚,第二天一大早吵吵吃了早飯後便出發去了“科搜研”。
到了門口便看到了高木與佐藤美和子兩人打算去法醫科,三人結伴拿到了麻生成實留下的屍檢報告,來到了唐澤的辦公室。
“果然直接死因是餓死的。”
查看屍檢報告死因那一欄後,佐藤美和子搖了搖頭露出了憐憫之色:“真是可憐,這滋味可不好受。”
“一般來說如果是成年人的話,只要有水的就可以活下去,大概能夠維持三個星期左右。”
唐澤向兩人道:“不過因爲每個人的體質和體格不一樣,所以這是有些誤差的。
但常理來說胖的人因爲體內脂肪更多,能夠活得更久一些。
只不過在她那個地方,只有後面馬桶的蓄水池裡纔有水。”
“但她那個體型恐怕也夠不到後面水池的水吧...”高木想到對方的體格,比劃了一下感覺沒多少可能。
如果對方能夠喝到水的話,說不定就沒有今天的這場殺人案了。
別這樣,她被卡在那裡便是因爲體格太胖導致的。
如果一直喝水不進食,她的體格應該會因爲脂肪消耗飛快的降下去,足夠她脫困了。
可惜,連水分都沒辦法補充的話,那就只剩下一條絕路了。
畢竟人是沒辦法離開水的,人沒水喝一般撐死三天就是極限了。
“馬桶圈的報告鑑識課也做過鑑定了。”
佐藤美和子翻到下一頁,看着證物分析結果開口道:“判斷說是由於壓力過大,最終導致了馬桶圈的斷裂。”
“畢竟是那樣的體重呢...”
高木想起昨天晚上將屍體擡下樓的那場景,不由得抹了抹額頭的虛汗:“如果不小心坐的話,會承受不住體重而斷裂也不難想象呢...”
“只不過這馬桶圈並不是一次性就斷掉的。”佐藤美和子看着資料皺眉道:“鑑定結果上面顯示是經過很多次不斷的重壓,導致裂縫越來越深才斷裂的。”
“原來如此,如果這樣的話,那也有可能是一開始就故意在馬桶圈上面故意割開一點點的細縫。”
唐澤聽到資料後摸着下巴道:“這就像是一個定時裝置,而引仙就只是最初的那一點點割開的裂縫。
之後只要米野隆明的老婆不斷坐上去,馬桶圈就會一點點的裂開。”
“但是真的有可能嗎?”高木神色躊躇:“用這種...”
“你是說有點蠢的方式?”唐澤失笑道:“確實這個殺人方式聽起來就很蠢很搞笑。
但是如果放在特定的人身上,那就會是致命的殺機!”
對方算計到了一切,讓死者自己跳進了陷阱,不管表現方式有多麼的滑稽荒誕,甚至讓人覺得有些蠢。
但能夠做到這一步的犯人,心思絕對足夠縝密,絕對是個棘手的傢伙。
“唐澤刑事你昨天晚上說懷疑這是他殺,但我們又該從哪下手好呢?”
在看完屍檢報告與證物的鑑定報告後,高木忍不住詢問道:“現在的情況是,哪怕我們知道他心中有鬼,但是卻根本沒辦法證實吧。
我們不是不相信唐澤刑事你的觀察,但如果連間接證據都沒有,我們恐怕連立案調查都不行。”
“你說的也有道理,所以我打算查一下對方的通話記錄。”
唐澤看着有些疑惑的兩人解釋道:“按照我的推理,對方利用電話來實施犯罪的可能性很高。”
“那我這就去調查。”
高木聞言立刻起身,卻被唐澤徑直叫住了:“等等,電話那邊我去調查就行,這邊有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非你莫屬。”
“重要的任務?”高木聞言笑道:“你這樣說,我壓力很大啊。”
“在這之前,先問問你跟米野隆明的關係如何。”唐澤問道。
“還算不錯吧,因爲是鄰居的關係,我也幫過他幾次忙。”高木想了想道:“米野先生挺喜歡做料理的,偶爾也會給我送一些。”
“不錯,是個好消息。”
唐澤就知道,高木這個老好人性格肯定跟鄰居們關係處的不錯,這樣一來,顯然後續的展開也能更加順利一些了。
他看向高木道:“我需要你以鄰居的身份去接觸對方,儘可能的打聽更多的情報。
不管什麼都好,閒聊的信息都總結告訴給我。
佐藤桑昨天做的料理不是有一些麼,你就投其所好拿過去一些。”
“這是投其所好嗎?”高木訕訕一笑有些心虛,惹來了佐藤美和子的死亡凝視,“怎麼你對我的料理有什麼建議嗎?”
“沒有沒有,我一定會把料理拿給米野先生品嚐的。”高木心虛的笑了起來,“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接着高木起身逃竄,喚來了佐藤美和子的白眼。
“那我呢,要幹嘛。”佐藤美和子看向唐澤出聲詢問道。
“調查米野隆明的工作環境。”唐澤開口道:“排查他的人際關係。”
“你懷疑他有婚外情?”佐藤美和子明白了唐澤的意思,“我知道了,這就去查。”
三人各自分工忙碌了起來,待到傍晚時分,各自分工的三人來到了米野夫人的葬禮。
沒錯,在做完實踐報告後,因爲死因明確目前還是以意外爲主,所以屍體很快就歸還給了米野隆明。
而三人此刻也都是一身黑色的正裝西服,來參加米野夫人的葬禮。
因爲葬禮還沒有正式開始,唐澤三人正在交換信息,高木此刻正在彙報他白天跟米野隆明的交流。
根據高木所說,他邀請對方來家裡吃料理的途中也根據唐澤的意識引導了幾句。
根據對方所說,他的妻子和他是大學的同班同學,年輕的時候很瘦很漂亮,甚至被稱爲學校的“麥當娜”。
“人的變化還真是大啊。”同爲女人的佐藤美和子摸了摸自己的腰肢道:“看來保持身材是很重要的事呢。”
“不過他也有說伺候老婆他很開心,說是這樣的話才覺得幸福。”高木開口道:“關於這點,我不知道是謊言還是實話。”
“這話怎麼說?”唐澤詢問道:“是瞭解到其他什麼消息了嗎?”
“日常的家務都是他做的,不管是打掃還是做飯。”高木感嘆道:“聽他說從結婚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此。
他的妻子天天在家,說白了完全就是被他養着的。
這一點我覺得是真的。”
“爲什麼?就沒可能是他爲了僞裝好好先生做出得樣子嗎?”一旁的佐藤美和子問道。
“因爲他的廚藝真的很厲害。”高木說着露出了一絲絲尷尬:“我去喊他吃飯,但實際上卻是他做了吃的給我。
還有你那個湯,他在吃過之後說是很好的創意,還給你改良了一下。
我嘗過味道了,真的比原來好喝多了,而且只是加了一些胡椒…”
“看來真的如他所說,家裡的一切都是他在操持。”
佐藤美和子聞言有些驚訝道:“但這樣的話,不會有所怨恨嗎?
畢竟只有他在單方面的付出,而妻子卻只知道一味的索取,這樣的關係真的能夠長久嗎?”
“我也問他既然都這樣了,爲什麼不離婚,他說因爲他很愛他老婆,那是從大學時期便開始的戀情了,變了身材不影響他的愛。”高木聞言說道。
“哼,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佐藤美和子不屑道:“很愛他的老婆,卻又跟同一研究室的女研究員有婚外情?
這傢伙肯定是兇手無疑了,爲了情人而殺人的動機很大呢!”
“如果是這樣,我覺得他離婚就可以了。”
唐澤聽完兩人的情報後開口道:“他的妻子說白了完全就被他養成了廢人。
而他在研究院的風評也不錯,不像是有什麼把柄在妻子手裡的樣子。
如果厭惡了她,離婚也沒人會說什麼,畢竟他做的這些足以讓他站在制高點了,即便離婚也沒人會說他什麼。
沒必要去做殺人這種事。”
“那還真是奇怪啊。”高木聞言點了點頭道:“如果是這種情況,我也覺得他沒有殺人的動機。”
“葬禮要開始了,結束後再問話吧。”
唐澤看着進入靈堂的賓客們,也跟高木兩人向着屋內走去,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等待着葬禮結束。
照片中的人是她年輕時候的樣子,和尚在棺材面前一邊敲着木魚,一邊唸經超度。
這是生人與死者最後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