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十六日,大同府戰事緊急,因此楊休不能耽擱太長時間,再告別的嘉靖帝后,第二天就馬不停蹄的趕往大同。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
鵝毛般的大雪飄飄揚揚從空中落下,整個大地蒼茫一片,北風呼嘯而來,夾雜着雪花打在臉上一片生疼。
楊休端坐於馬背之上,依然是那身亮銀色的鎧甲,身後是黑亮的披風,將整個身體都籠罩在內,只留下一雙烏黑的眼睛凝視前方。
“駕、駕~”
遠處的雪霧中,一騎飛至,在呼嘯的風聲中聲音很小:“將軍、蛙子將軍到了。”
“蛙子到了?”楊休聽後大喜,也不管身後的隊伍,駕馬與那斥候當先朝着前方奔去。
蛙子大帳中。
“蛙子,你怎麼來了?”兩人並肩走進大帳,楊休滿臉笑容的問道。
“是宴先生說的,宴先生說用不了多久將軍就能回來,所以讓我來迎接將軍,沒想到還沒出大同府就遇到將軍了。”蛙子臉上滿是興奮的笑容。
兩人在帳中就坐,蛙子準備了熱毛巾,現實擦了把臉,隨後喝了杯用熱水燙過的燒酒,頓時渾身上下,由內而外的涌起一股熱流。
“跟我說說那邊的情況。”休息差不多了,楊休開始問上了正事。
蛙子讓兩個親兵打開一卷地圖,說道:“將軍來看看,這份地圖是孟將軍花大價錢,僱傭一位畫師,與數十位常年出入關的商人一同製作的,裡面包含了大同府的地圖,以及關外韃子各部的分佈圖、地形圖。”
楊休見到面前這麼大一副地圖頓時就驚住了,這個年代可沒有什麼衛星,想要繪製地圖只能憑藉人自己的感受,這樣一來地圖不準不說,侷限性也很強。像是楊休以前見過的地圖,也緊緊都是一個地區的,最大的也就是胡宗憲總督行轅的那張,描繪除了浙江等地的衛所分部以及沿海地形,不過那地圖非常粗糙,只能算是個簡易地圖。
但這張地圖就不一樣了,簡直跟現代的地圖有的一比,上面把大同府各縣的位置標註的非常準確,連各縣之間的官道有多長都測算了出來。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連關外的地形都是那麼的詳細,哪裡是草原、哪裡是沙漠、哪裡有河、哪裡有山,蒙古各部的勢力分部等等。
“好圖!”楊休不禁讚歎了一聲,心中也對孟元更加讚賞起來,就憑他能費這麼大力氣弄這麼一張圖,就能看出此人很有遠見。
孟元指着大同府中幾個縣,說道:“現在俺答正在懷仁、渾源附近活動,那裡地處大同城以西,以前由大同左衛駐紮,不過現在大同左衛已經名存實亡了,俺答是猶入無人之境,掠奪起來也是肆無忌憚。”
楊休看着懷仁附近的地形點點頭,心中也是懊惱阿。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把大同左衛殲滅掉了,這真是風水輪流轉,自己滅了大同左衛,現在報應來了。
“貓兒莊現在有多少兵馬?”
蛙子道:“這幾個月來孟將軍和宴先生都在招兵買馬,現下貓兒莊有騎兵三千人,步兵兩千人,神機營兩千人。其中神機營是宴先生按照將軍的想法來打造的,本想全軍配備戰馬,可現在戰馬稀缺,只能配上八百匹左右。”
楊休微微驚訝的點着頭,沒想到才幾個月的時間宴卿和孟元就把貓兒莊的軍力擴大了這麼多。
蛙子繼續道:“其實這還是宴先生和孟將軍爲了求精不求多可以控制了募兵速度,不然的話募到三萬、五萬的兵不是問題。”
楊休贊同的點點頭,宴卿做事他放心,並貴精不貴多的道理他是明白的。貓兒莊產業發展迅速,給貓兒莊帶來不菲的收入,有了錢想要募兵還不輕鬆?
不過……雖然現在貓兒莊也有七千大軍,可騎兵也就三千。想用這三千人圍堵機動力超強的韃子,有些不太現實。當然、楊休從來沒有指望過大同府的那些衛所兵,不說那些衛所兵實力如何,單說……劉漢能不能配合他都兩說。
“對了!”想到這,楊休問道:“可有張衡的消息?我出京的時候聖旨已經發了出去,皇上命錦衣衛緝拿張衡進京。”
蛙子點點頭,臉上閃過一抹恨意道:“張衡那邊的動靜我一直注意着呢,就算是出了貓兒莊我也讓大同那邊的眼線隨時把消息傳到我這,兩天前張衡已經被錦衣衛緝拿,正在前往京師的途中。”
楊休眼中寒芒一閃,冷聲道:“我說過,要拿張衡的人頭祭奠二頭、以及那些死去的弟兄的!”
聽了這話,蛙子眼中躍躍欲試,搶着道:“將軍,是要劫囚車嗎?”
楊休點點頭,見蛙子又要開口,忙攔住他道:“這事情不用你做,你還有其他事情。”
“阿?那將軍要我做什麼?”不能親手抓回害死二頭的兇手,蛙子顯然有些很難過。
楊休用手指點指着關外,幽幽道:“隨我出關!”
“出關?”蛙子大驚,忙問道:“將軍,我們出關做什麼,冬天的關外非常難走,又缺少食物……”
楊休神色凝重道:“我現在是大同府參將,皇上讓我回來是驅逐俺答的,你看、懷仁一代屬平原,地方遼闊、我貓兒莊騎兵一共才三千人,根本無法在平原上堵截俺答,所以……我們不如來個圍魏救趙。”
“將軍、是要搗了俺答的老窩?”蛙子滿臉震驚的道。
“是的。”楊休看着眼前的地圖,意味深長的道:“以前沒人敢孤軍深入大漠,就是因爲對地形不熟悉。現在有了這張地圖,大漠草原對我們來說已經不是什麼難事,這裡!”
楊休用手一指大板升地帶,那是俺答汗庭所在。
“將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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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休衆人休整一晚,第二日元彪領着一百騎東進,尋找錦衣衛運送張衡的路線。而楊休則與蛙子,帶領剩下的一千一百騎直接北上,出關大漠!
京師、永壽宮。
夜色如墨、月亮發着朦朧的光影,內殿內只點着幾根蠟燭,影影綽綽。嘉靖帝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從一個雕制精美的小盒子中拿出一粒火紅火紅的丹藥。
“給你。”
蓮臺下,徐階面色連變,低着頭上前用雙手接過那顆丹藥。
“謝皇上隆恩!”
“去吧。”嘉靖帝閉上雙眼,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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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與灰河在大板生西南平原交匯,形成一處河口,便是肥水口。肥水口土地肥沃,到了夏天遍地牧草能漲到兩人多高,實乃是牧馬聖地,不過此時正是寒冬,廢水口上白茫茫一片,看來關外也是剛下過一場大雪。
肥水口東北方向一馬平川,遠處隱約可見的燈火就是俺答的汗庭了。
狂風呼嚎、飛雪漫卷。
天穹如廬、星辰黯淡,原野一片蒼茫。
肥水口內,遼闊的平原上,忽然響起一片熙熙攘攘聲,一支明亮地火把從悠然升起,霎時劃破了天穹與原野之間地蒼茫,緊接着,越來越多地羊脂火把連綿不絕地浮現。通紅地火光照耀下,訓練有素的鐵騎,正在緩緩的朝着俺答汗庭行去。
俺答汗庭外圍幾處哨樓上,立着幾個衛兵,來回走着。四處一片祥和的景象,與正遭受着韃靼掠奪的關內相比,簡直有天堂地獄之分。其實蒙古各部是不會立這種哨樓的,不過俺答常年如果‘打秋風’,對漢人文化熟識,加上這裡是他的汗庭,所以就造了這幾座哨樓。
突然,西南面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奔躍着的火龍。難道是俺答汗回來了?衛兵們踮起腳尖,向遠處張望着。等着對方越來越近,衛兵們依稀可以看出,那正是一隊奔馳着的馬隊。
火龍越來越近,漸漸的,已經可以看清馬背上的人。“明軍,是明軍來了!”最西邊的哨所上,發出了一聲驚亂的警示,隨後響起低沉的號角聲。
“號嗚嗚嗚~~號嗚嗚~~~”幾乎是轉眼之間,整個板升便彷彿是炸開了鍋。明軍,明軍怎麼敢來這裡,這裡已經有數十年沒見過明軍的蹤影了。
“搗毀俺答汗庭。”楊休騎在馬上,揮舞着手中鋼刀,一馬當先衝了上去。
“殺……”千名貓兒莊鐵騎同時拔出斬馬刀,他們之前就是關外的百姓,祖祖輩輩受韃子的氣,現在當了兵,心中恨死了韃子,頓時人人奮勇,個個爭先,直撲上前。
此時,板升裡留守的韃靼士兵不過七八百人。雖然這七八百人都是精銳,可他們這回遇見的不是其他明軍、而是貓兒莊的鐵騎,人數又比他們多的多!
數百韃靼騎士,掄着彎刀,“嗷嗷”叫着迎上前來。他們眼中跳動着對面映射來的火把,臉上滿是猙獰,在他們的身後、是他們的親人、是他們的老婆孩子,是草原英雄、俺答汗的汗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