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回頭我再發幾份公文給下面的府縣,讓他們抓緊點做便是。”劉真扯了扯袖子,鼻子裡哼出兩股粗氣。
“你和我過兩天就去揚州。”徐懷生又拿起扔在案桌上的烏紗帽,戴在頭上。
“去揚州做什麼?”劉真轉過頭來,“揚州又不歸我們浙江管。”
“迎接欽差船隊,回頭去和胡部堂也說上一聲,能拖上幾天是幾天。”徐懷生跺着腳說道。
杭州,浙直總督行轅。
“你做你的藩臺,他賑他的災,何必要去和他們糾纏在一起。”直浙總督兼浙江巡撫胡宗憲的眼睛只盯着方几上的翠鬆盆景,並不回頭去看徐懷生。
“胡部堂,小閣老的信你也是看過了,那個楊休,分明就是皇上派到浙江來的探子,探閣老的底、探我們的底阿!”徐懷生聽胡宗憲的話,倒有幾分像在推託,心裡頓時生了幾分不滿,“眼下水災已經過了有一個來月了,不但官倉裡的糧食和從江西運來的糧食都用完了,就連剛向大戶們借到的四萬石糧食,也已經去了一半。”
“去了揚州,不等欽差來,浙江就有糧食了?”胡宗憲又從抽屜裡拿出剪刀,修剪着盆景上的枝葉。
“只要能把那愣頭青攔在揚州,不急着到浙江。這樣,我們還可以繼續放手去向那些大戶徵糧。即使再借不夠,稍微拖上他幾日,也可以說是賑災用掉了。”徐懷生對胡宗憲說道。
“把他攔在揚州,那浙江的百姓若真斷了糧,餓死了人,誰來負責?”胡宗憲微皺了下眉頭,把手裡的剪刀重重的丟在了案上。
“我這不是已經讓劉大人又派人下去了嘛。”徐懷生向前邁了一步,抖了抖袖子,“他就是搶,也得給我把剩下的六萬石給我搶出來。那些個劣紳,不狠狠整治一下,不知道大明朝的天在哪兒。”
“我是斷不會去的。”胡宗憲冷哼一聲,“昨天戚繼光來報,寧波的海面上已經發現了倭寇的蹤跡,這時候我又怎能去揚州。”
徐懷生見仍說不動胡宗憲,不但沒有再惱怒,嘴角反而露出一絲笑來。
“胡部堂軍中的糧草,也是很充足吧?”徐懷生呵呵笑着說。
“怎麼?”胡宗憲仍是冷冷的回道。折了個身,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又順手自斟了杯茶拿在手上。
“用到年底也是夠的吧?”徐懷生跟着胡宗憲轉了個身。
“呵呵。”胡宗憲聽了徐懷生的話,臉上也露出一絲笑來,“徐藩臺,我看你所說的大戶,恐怕不止是你治下的那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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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部堂既然明白在下的意思,嘿嘿。”徐懷生又是嘿嘿一笑。
“不行。”胡宗憲卻猛的收起笑來。
“胡部堂,去年以糧抵稅的法子可是你想的。”徐懷生沒想到胡宗憲拒絕的這麼幹脆,臉色頓時一慍。
“法子是我想的,擔子我也可以挑。”胡宗憲的臉色嚴肅起來,“這一場大水,浙江的百姓已經陷了進去,浙江的兵就更不能亂了。”
“胡部堂,那楊休若是在這裡尋到了任何蛛絲馬跡,怕是到時候誰也沒辦法向上面交代。”徐懷生仍有些不死心,“只等過了秋收,便可以立刻補上了。”
“秋收?”胡宗憲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去年的時候,誰又能想得到這場大水。若是秋收前再出些意外,軍中沒了糧,到那時候,纔是真的交代不過去,而且徐大人,本部也是浙江的巡撫,秋收的糧食夠不夠我比你有數。”
“你……”徐懷生有些氣急敗壞。
“徐藩臺,若要我胡宗憲擔責任,你儘管帶人來。”胡宗憲低着頭,緩緩說道,“若說要借糧,免談。”
“行……”徐懷生氣的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只能一甩袖子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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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欽差船隊剛過了德州停在岸邊,一隊人馬從穿上下來上了幾輛事先準備好的馬車,一路南下而去。不多時、幾艘大船再次起航,飄飄蕩蕩消失在黑暗中。
揚州,南北通埠處,淮南煙花地,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這是一座能夠代表江南的城市,這是一座歷史悠久,風景如花的城市,揚州、在人們的眼中,仿若一位清純動人的女子,讓人心醉。
今日的揚州碼頭特別熱鬧,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大批的百姓圍聚在這裡,在馬頭兩側官兵團團護衛住,各種鼓樂手也是齊聚一堂。
在馬頭最前面,身穿大紅官袍的徐懷生特別顯眼,在他左右兩側分別站着杭州知府劉真以及揚州知府杜才玉。
三人已經在這等了能有小半個時辰了,徐懷生有些焦急的問道:“欽差的船隊到哪了?”
一旁官兵連忙回道:“回大人,欽差的船隊已經到了揚州城外,馬上就到。”
正說着,三人就見遠處漸漸飄起一杆大旗,緊接着是三艘巨型大船。在第一艘的船頭上,兩杆大旗迎風飄蕩。
“來了!”見到此景杭州知府劉真和揚州知府杜才玉齊聲叫道。
“鼓樂手、奏樂!”見大船離碼頭越來越近,杜才玉對着周圍的鼓樂手一揮胳膊,頓時鑼鼓喧天熱鬧了起來。
“咚咚咚、咚咕隆咚~~”
三艘大船齊齊停在揚州馬頭之上,徐懷生一抖了自己兩個大袖子,上前對着穿上喊道:“浙江布政使徐懷生攜杭州知府、揚州知府恭迎欽差!”
不多時,首船上出來一名全身鎧甲的官兵,衝着船下喊道:“誰是浙江布政使?”
徐懷生眼皮微跳,他可是堂堂從二品的朝廷大員,平時哪有幾個人敢如此對他說話?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兵丁?
不過沒辦法,誰讓人家是欽差的兵呢?徐懷生很不自在的道:“本官在此。”
那兵丁看了一眼徐懷生,滿臉傲氣的道:“我家大人今日偶感風寒,加上一路舟車勞頓,所以就不能出來見你們了,我們家大人說了,要在這揚州休息幾日,但不會上岸,只會在船上。”
“這……”徐懷生三人面面相覷,什麼意思?這欽差的架子也太大了,竟然見都不見自己等人。
那兵丁繼續道:“我家大人這是好意,怕把病傳染給幾位大人,行了、三位大人如果沒事就先回吧,我們家大人會在船中休息幾日,等傷勢好了自然回找幾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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