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傍晚時,夜初和星兒買了一堆東西回去,見老張和他的兒子正坐在廳堂,此子名叫張武,人如其名,一身肌肉加上臉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一看就是喜歡打架的主。
老張的妻子在當年離開他後就帶着兒子張武改嫁了,嫁的是一個家中有些土地的農民,算不上富裕卻也衣食無憂,但是張武的繼父自從有了自己的兒子後就漸漸的疏遠了張武,再加上母親的忽略,張武的性格漸漸叛逆,就在前幾日,張武在鄉下把鎮上一個欺負女生的惡霸給打破了頭,警察要抓他,於是他母親就帶着他躲到了上海找他的生父張水德,交代完事情後張武母親就回老家了,把張武留給了老張管教,老張雖是張武生父,但當年分別時張武也才七歲,太小不記事,如今父子重逢,老張倒是有些感動,但對張武而言卻有些尷尬,從頭至尾都只是稱呼他老頭,老張心裡也明白,想着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兒子,便想趁此機會彌補他,而首先要做的便是先管好他,約束他的性子。
夜裡,夜初洗完臉正準備上牀,誰知張武卻忽然走進來,搶先把牀位佔了,張武道“小子,這牀歸我了,這房間也歸我了,你上隔壁去。”
“憑什麼,這是我的房間,你爹不是把下面小屋給你騰出來了嗎?”
“就那屋,一股子黴味,還在樓下,一點都不舒服,還是樓上舒服,我聽老頭說了,你和旁邊那個美女不是正在談戀愛嗎,我把你房間佔了不正好給你提供機會嗎,你到她屋裡去訴苦,她見你可憐,把你留屋,名正言順、理直氣壯就把事給辦了,你該感謝我。”
聽到張武的話,夜初一時悸動,猶豫了片刻,回過神說道“你小子想的倒挺多,我告訴你,你要這屋也行,給錢。”
張武道“你搞錯沒,這是老頭家,我爹的,我還得給你錢?瘋了吧。”
夜初道“沒錯,這是你家,但我是交了租金的,也就是說在限期內這屋子的使用權歸我,眼下期限沒到你就想收回去,不僅要退錢還得交違約金,以我跟你爹的關係我是不會找他要的,既然你要佔,那就你出唄,怎麼樣,出嗎?張少爺。”
張武坐起來想了想,自己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哪有錢出這些,便說道“算你狠,住下面就住下面,省的爬樓了。”說罷,便仰首挺胸地走了出去,結果因爲門太低,直接撞了上去,夜初見後不禁笑了起來。張武下樓後,星兒開門對着夜初說道“這就打發了。誒,剛剛你爲什麼不借口到我屋裡來啊,沒準我就同意了。”
夜初愣了愣,笑道“現在來也不晚。”說着便朝着星兒屋裡跑去,可結果星兒一關門,夜初一下子裝到門上,鼻子通紅,自個兒也被星兒作弄鬧了個笑話。
第二天,夜初和星兒下了樓,剛好遇到老張父子要出去,星兒道“老張,你這是請了個免費的夥計兒。”
老張笑道“這小子性子太野,跟你一樣,你都有人管了,我不得管管他,讓他打打雜,也好看着他。對了,桌上有油條,你們自個兒吃吧。”
夜初對張武道“少爺,這車不是拉的,是推的,好好幹,有零花錢哦。”
張武道“滾滾滾,吃你們的油條去。”
說罷,老張便帶着張武出門了。張武一邊推車一邊問道“老頭,他們兩個是幹什麼的?”
老張道“都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呀,怪不得那麼討厭。”
“跟你說,你小子別亂來,這兩個小年輕都是好人,沒事多跟他們接觸學習,他們將來肯定能成事。”
“就他們,成了也是奸商。”……
張武來到老張攤位後像個青蛙一樣,老張說一句,他動一下,任誰看見都會覺得這個小夥子懶,老張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說道“阿武,你不是想要零花錢嗎?”
張武道“怎麼,老頭,你良心發現了,要給我錢了。”
“這錢是我的,憑什麼給你。”
“不給?那你廢話個什麼勁。”
“我問你,你賺過錢嗎?”
“沒有。”
“那我現在給你個機會,我今天腰有點痛,就在旁邊休息,你來做,我給你工錢,一天五十文。”
“五十文,這麼多,可是這些我不會啊。”
“我在旁給你指揮,你學着就行。”老張站到旁邊,讓張武自己掌握,老張道“客人要二兩就二兩,要三兩就三兩,煮麪要控制好火候,要煮過心,不然太硬,但又不能太過,不然太軟,煮麪的時候就可以騰出手來放碗加作料,根據客人的口味加,面煮好了就濾出來盛碗,然後給客人端去。”
張武照着老張的吩咐煮好了自己煮的第一份面,道“就這些,真簡單。”
“這碗是給我的,沒人催,當然簡單,後面慢慢感受吧,客人來了,小子,交給你了。”
“端着你的面一邊去吧,看我大顯身手給你看。”
從白天忙活到晚上,老張都只是在旁邊看着,他沒有去幫張武,張武雖然埋怨,但想着能賺錢,也就把苦吞下了,因爲是新手,速度慢,一天下來總被顧客催,好在顧客沒有說什麼髒話,所以他即便有氣也就忍着了。
終於,所有的面都賣完了,張武無力地躺在攤位旁草坪上,嘴裡唸叨“累死我了,想不到做生意這麼累。”
老張道“想賺錢就得習慣累,不然怎麼說血汗錢呢。”
“老頭,你每天都是這樣忙過來的?”張武親身體驗了一把生活,看着老張頭上的白髮,心中感到一絲酸楚。
老張將一串五十文扔到張武胸前,道“這就是討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每個人都在不停地忙碌,有的爲了自己,有的爲了家人,再苦、再累、再受氣,都要忍着、熬着,因爲要吃飯、要賺錢,所有的委屈、不滿,只能吞下肚,這就是大人的世界,阿武,你長大了,這個世界沒有小時候那麼美好了,要想賺錢吃飽飯穿好衣,就得努力幹,拼盡力氣去幹啊……起來吧,收攤了。”
張武在鄉下一直是好吃懶做,除了玩耍打架,就連農活都沒幹過,繼父和母親都管不住,可他沒想到第一天來城裡就來了這麼一出,一路上,他把那串五十文勞勞地拽在手裡,反覆的看,反覆的摸,這是他生命裡的第一份工資,對他而言意義非凡,看着眼前頭髮半白的父親,他纔想到父親的年齡才四十多,這些年自己的父親到底吃了多少苦,他每天都是這麼累嗎,每天都要一個人走這麼遠的路嗎,路燈還是那麼的亮,家的距離越來越近。
回到家後,張武見院裡很多破衣爛布,便說道“原來你們兩口子是做收破爛生意的。”
老張道“夜初,你們收這麼多破布幹什麼?”
夜初道“繼續做服裝做不下去,改一改,賣其它的,你不妨猜猜,他們能做什麼。”
老張想了片刻後,笑道“不錯,這都能讓你們想到。”
張武不解地問道“你們打啞謎呢,這些垃圾能做什麼?”
星兒道“老張,我們準備多收集一些,兩個人不夠用,要不把你兒子借來用用。”
老張痛快說道“儘管拿去,隨便使喚。”
張武不滿道“你們當我是奴才啊,還隨便使喚,收破爛,我纔不幹。”
“一斤兩文錢,幹不幹。”夜初道。
“成交。”張武一聽到錢立刻答應。
第二天,星兒和張武推着一輛板車到處去收破衣服破布,而夜初則去金氏紡織廠找了陳天,陳天問道“那些都是沒用的東西,平時我們都是運出去燒了的,你要來幹什麼?”
夜初道“我要來自是有用處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反正你們留着也沒用,還得派人運,現在好了,我出運費,我來幫你們處理,何樂而不爲啊。表哥,你得幫幫我,你就帶我去和你們負責人談談吧。”
陳天想了想,這倒也不是什麼難事,於是便將夜初帶了進去。夜初跟着陳天來到廠裡面,一排排的機器和統一着裝的工人,以及那行雲流水的生產線,讓夜初眼前一亮,看着夜初驚歎的模樣,陳天道“厲害吧,這是就大廠,之前讓你來你不來,後悔了吧。”
陳天和夜初一起來到了後勤管理處找到了處長,處長聽說有人主動幫忙處理破布,還願意自討運費,自是樂意,便應下了。當一堆一堆的剩布條被拉上貨車拉走,坐在副駕駛的夜初是一臉欣喜,但別人就不太懂了,後勤主管對陳天道“陳天,你這親戚是有病吧,要那麼多破布條幹嘛?”
“這我也不知道。”陳天沒有細想,畢竟他現在沒空去考慮多餘的事。這一個多月來,陳天經常進出金秋經理的辦公室,在別人眼裡,他已然成爲了大紅人,然而表面風光的背後也有道不盡的酸楚。總有人在他背後議論他巴結新貴,愛出風頭,以前巴結主管,現在巴結經理,就連和夜初一起進來的時候也被人誤認爲濫用職務拉熟人入夥。陳天雖然心裡有氣,但還是一直忍着,但他心裡默默發誓,一旦自己將來得權,一定要給那些在後面說三道四的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