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軍主力進抵孟津渡的同時,魯翼防線最東端的威海要塞卻是異常的寧靜。威海衛比鄰渤海與黃海,與金州衛的旅順口搖相呼應,扼守着渤海灣重要航道。清軍攥有如此險要的天然要塞本該能控制渤海灣纔對。然而隨着明軍佔領旅順、營口、錦州等遼東半島重要港口。威海衛在戰略上的影響範圍也相應地收縮在了山東半島以內。由於缺少足夠的戰船與火炮,如今清軍也只能勉強固守威海防止明軍從此登陸山東半島而已。
初冬的海風吹拂在臉上透着一股子刀割似的寒意。這鹹腥而又冰冷海風讓站在炮臺上的揆一彷彿又回到了地球另一端的北海之上。被寒風直灌脖子的揆一下意識地聳了聳自己身上的狐皮大衣。這件狐皮大衣毛色鮮亮,價值不菲,乃是清庭特地賞賜與他的。可他身旁的那些滿清兵勇可就沒這麼好福氣了。天氣已到初冬,連日地颳風下雨,海邊自然是越加的寒冷,清兵卻還不曾分發棉衣。身着單衣鐵甲的清軍,個個冷得直打哆嗦。
清庭對揆一等人雖禮遇有加。可這些來自北海的海盜此刻卻只能無奈地待在陸上的要塞之中望洋興嘆。自從松山一戰後,滿清情況就愈發糟糕了。滿達海帶着殘部遁逃入了山海關,而揆一本人也帶着剩餘的幾個荷蘭人來到了威海衛。畢竟比起陸戰來,清軍的海上要塞更需要他們。
不過對揆一來說調到哪兒情況都差不多。如今每一處清軍要塞軍營中都瀰漫着不安、沮喪、絕望的情緒。失去老家的八旗子弟士氣可謂是一落千丈。這種情緒當然也感染了作爲軍事顧問的荷蘭人和各國傳教士們。爲了不得罪明帝國巴達維亞已經徹底拋棄了揆一等人,同他們劃清了界限。對於千里迢迢來東方淘金,卻捲入異教徒的戰爭,荷蘭人顧問的心中充滿了懊悔。但他們現在即不能回巴達維亞,沒有船又不可能就此逃離威海。唯一的選擇就只有留下,寄希望於有奇蹟出現,清軍能鹹魚大翻身。但誰都清楚這時候的滿清想要再翻身無疑是在癡人說夢。因此當底下的滿蒙士兵忙着找薩滿法師寄託心中苦悶的同,不少荷蘭人也開始向天主教神甫們尋求天主的保佑來。拜什麼神,擁有什麼樣的信仰都不重要。士兵們只是想通過宗教來尋求心靈上的慰藉而已。
“看來今天明軍艦隊是不會從這裡過了。”望着平靜的海面揆一喃喃地說道。自從明軍在旅順建起要塞後,每隔一段時間明軍的補給艦隊就會不時大搖大擺地從威海衛門前經過。清軍自然是不能動補給艦隊一分一毫的,可亦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正當揆一打算結束這次尋防時,瞭望臺上的兵勇突然大叫道:“將軍,南蠻子的艦隊來了!”
“什麼!?從哪個方向來的?”猛然一驚的揆一連忙舉起望遠鏡搜索起來。
“回將軍,蠻子的艦隊從東北方向上來的!”
“東北方向!怎麼會是東北方向?”揆一眉頭一擰,忙將方向一轉。果不其然,此時威海衛東北方向的水天一線上駛來了數十艘三桅戰船。那數量,那架勢讓揆一的心中不由地一陣犯毛。意識到情況不妙的他趕緊放下望遠鏡命令道:“傳令下去,全要塞戒嚴!”
“將軍出什麼事了?這不是明軍的補給艦隊嗎?難道南蠻子攻來了嗎?”眼見這紅毛將軍一副惶恐的摸樣,一旁的精奇尼哈番也感到了事態嚴重。
“我也不敢肯定。但這麼多戰艦應該是衝威海要塞來的。”揆一神色凝重地回道:“將軍,看來我們這次有一場惡戰要打了。”
話分兩頭表,在威海要塞發現明軍艦隊的同時,主力艦“福州”號上施琅也在觀察着威海要塞。眼看着對面旌旗飄揚,人頭竄動的模樣,施琅嘴角不由掛起了一絲從容的微笑。卻見他將望遠鏡一放欣然讚賞道:“哈,揆一那紅毛鬼還真是個鬼靈精。老子還沒到跟前呢,他小子就知道咱肚子裡的小九九了。”
“艦長,既然叛軍已發現了我軍的意圖,咱們還要按計劃直接進攻東炮臺嗎?”施琅身後的副官謹慎地詢問道。
“打!怎麼不打。就算他揆一在前面擺了鴻門宴老子也照赴不誤。傳令全軍滿帆前進!靠近炮臺後給老子狠狠地轟!轟出咱第一炮的士氣!”施琅一臉傲然地命令道。這次他主動請纓接下了主攻的任務,以接應後續部隊登陸。爲此表自己的決心,施琅還特地在李海面前親口立下了軍令狀。只要能奪下威海衛登陸山東半島,明軍就能饒開魯翼防線直逼山東首府濟南,徹底割斷山東多鐸部與北京的聯繫。
此刻藉着強勁的季風與洋流,十二艘戰列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率先直插威海要塞炮臺。在艦隊運動的同時戰列艦也適時地形成了縱列。每一艘戰艦都以極其精準角度切入戰線。繼而用各自的側弦炮編製成了一張密集的火力網將威海衛的東炮臺整個兒籠在了其中。幾乎沒一發炮彈都能精確地招呼到清軍的炮彈。這當然不是明軍炮手運氣好。而是得力與進攻前所做的大量情報工作。雖然威海衛在第二艦隊眼中算不上什麼重要獵物。可狼會尊重每個對手,在每次攻擊前它都會去了解對手,而不會輕視它,因此狼一生的攻擊很少失誤。在這一點上第二艦隊也一樣。
面對明軍精確而又猛烈的炮轟,一下子被轟暈了的清軍要塞頓時就失去了還手能力的。此刻滿臉煙塵的揆一望着一片狼籍的炮臺,一個踉蹌着跪在了廢墟之上。他原本以爲威海炮臺怎麼着都能堅持個一兩個小時,然而現實卻如此的殘酷。明軍只花了數十分鐘就把這座渤海之濱最大的炮臺給葬送了。於是失魂落魄的揆一透過瀰漫的硝煙,望着與自己眼眸同樣湛藍的天空,絕望地高喊道:“上帝啊,拯救你的子民吧!”可還未等揆一的嚎叫停息一聲劇烈的爆炸突然在他身邊響起。被炸塌的城牆瞬間就將這個“上帝的子民”掩埋進了地獄。
那聲劇烈的爆炸象是給明軍發出的信號彈一般。剎那間,數百艘登陸快艇就象離弦的弓箭一般直插威海要塞。碧綠色的海面上頓時就被劃出了一條條白色的軌跡。
震耳欲聾的炮轟,硝煙瀰漫的天空,支離破碎的大地,然而此地卻不是渤海之濱的威海要塞,而是魯翼防線上另一處重要環節——泰安要塞。在歷經了兩淮之戰、開封之戰等多次會戰後,山東的兗州府便在明、清雙方激烈爭奪下被一分爲二。明軍以原兗州城爲據點沿途設立了一系列堡壘與兵站。而清軍則以泰安城爲中心依託魯翼防線爲後盾,同樣依山傍水着建立起了大小營寨。由於雙方在兵力與實力上旗鼓相當,泰安要塞亦成了整個東線戰場爭奪最白熱化的據點。
此時此刻在位於兗州城的明第一軍團老營,背手站在地圖前的軍團長王興一臉鐵青,神色凝重。從接到總攻通知到現在第二軍團已經足足進攻了二天一夜了。然而他王興的一軍團現在卻連一里都沒有挺進。作風頑強的多鐸部就象顆釘子一般將明軍牢牢地釘在了泰安城下。一想到其他友軍在遼東以及中原各個戰場上捷報連連,王興心中氣就不打一處來。只見他緊攥着拳頭厲聲朝身後的副官問道:“怎麼?第四獨立旅還沒拿下大汶口嗎?”
“報告軍長,第四獨立旅在大汶口遭到敵郡王瓦克達部頑強阻擊。據悉敵多鐸這次在大汶口方向聚集了一萬多人馬。現在雙方現在還在激戰當中。第四獨立旅請求總部派兵支援。”那副官一個立正高聲報告道。
“支援?不是已經將六團派去了嗎?”王興眉頭一皺反問道。
“回軍長,六團在增援路途中亦遇到了敵多股部隊的阻擊。根據六團剛傳回的戰報顯示,他們正敵軍激戰於安駕莊。田團長請求總部給予炮火支援。”
“從安駕莊到大汶口騎兵只消一個時辰就能到。可他田二麻子的六團都磨蹭了三、四個時辰了。現在還有臉問老子要炮火支援!難道沒火炮他六團就不會打仗了嗎!”氣急敗壞的王興狠淬一口道:“給我告訴田二麻子,老子手頭就這幾門火炮,沒工夫給他做支援。他六團在酉時之前必須給我到達大汶口,否則讓他田二麻子提頭來見!另外給我傳令第四獨立旅的陳遂別指望什麼援軍了。老子不管他現在面對的是什麼狗屁王爺,還是什麼牛鬼蛇神!反正必須在指定時間內突破大汶口與其他兄弟部隊完成合圍。否則他陳遂也得給我提頭來見!”
“是,軍長。”那副官敬禮領命後,轉身剛要離開,卻迎面遇上了第一軍團總參謀長黃履嘉。老遠就聽到王興大聲咆哮的黃履嘉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見他點頭示意副官離開,然後上前沉聲開導王興道:“軍長,消消氣吧。田團長和陳旅長也不想這樣的。”
“老子可不管他田二麻子和陳遂想些什麼。老子要的是戰果,是勢如破竹的戰果!而不是象現在這樣烏龜爬似的挪動。他**的!要象現在這樣磨蹭下去,這仗也不用打了!等黃闖子的人馬入關把北京城的韃子一鍋端,張蠻子的人馬掃乾淨北直隸。咱們第一軍團的番號也沒臉再抗了。誰要誰拿去!”王興狠拍着桌子漫罵道,似乎要將連日來怨氣一股腦兒地全發泄出來。
“軍長,我知道你現在很急。其實不止是你,全軍團的將士現在都急啊。大夥兒都想勢如破竹地打一場漂亮的殲滅戰。希望連連地捷報一個勁的往後方發。可是軍長你也要面對現實啊。我們現在面對的不是什麼麪疙瘩軍。那可是近六萬擁有堡壘要塞炮掩護的半熱兵器部隊。軍長,毫無疑問擺在我們第一軍團面前的是整個戰局中最硬的一根骨頭。首相大人,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們一軍,正是出於對我們的信任啊。”黃履嘉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不知是因爲黃履嘉的勸解起了作用,還是王興的怒氣剛纔已經發泄完畢了。此時的王興臉色明顯緩和了不少,就連嗓門也跟着降了下來。只見他沉吟了半晌後開口道:“黃參謀長,我哪兒不知道首相大人對我們的期望呢。正因爲如此,我纔不想讓首相大人失望啊。不錯,咱們現在面對的是號稱“鐵壁”的魯翼防線,面對的是多鐸的鑲白旗部。說起來,這多鐸也是咱們的老對手了。當年首相大人調集了義勇軍兩個軍團圍追堵截,可最後還是讓這小子逃了。俗話說的好,冤家路窄。繞了半天我王興還是同他多鐸撞到了一塊兒。新仇加舊恨,就算擺在我們面前的是根金剛鑽的骨頭,我王興也要啃了它!”
“軍長既然知道利害輕重,那也該清楚光蠻幹是無助於問題解決的。”黃履嘉冷靜沉着地說道:“我軍在裝備與後勤上雖優與叛軍。但韃子憑藉着堅固的要塞和紅夷要塞炮巧妙地縮短了兩軍之間的差距。多年的經驗告訴我們在要塞爭奪戰中攻方比守方總是要付出更大的代價。而我軍在數量並不佔優勢。至於士氣方面,我軍雖士氣高昂,但出於強烈的求生**叛軍士氣亦不低。所以屬下建議軍長暫時放緩對多鐸部的進攻。以免憑添不必要的傷亡。”
“什麼!放緩進攻?黃參謀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王興眼睛一瞪厲聲呵斥道:“我們第一軍團絕不會爲在乎犧牲而選擇退步。那關係到一軍的榮譽與尊嚴!”
“是的。可軍長也別望了所謂一鼓盛,再而衰,三而竭。叛軍現在高昂的士氣以及拼死的作戰作風,都是源於對生的渴望。我軍逼得越緊,絕望的敵軍反抗得就越厲害。如果我軍放鬆進攻,敵軍緊繃的神經就會放鬆。當我軍再次發動進攻時,敵人的士氣也會跟着衰竭。”黃履嘉毫不在意王興不屑的表情,依然認真地進言道:“這世上沒有攻不破的要塞。從正面進攻失利的話就從別的地方找破綻。首相大人之所以會讓第五軍團登陸遼東作戰就是爲了徹底破壞魯翼防線。而多鐸也知道魯翼防線已失去它的價值,因此纔會如此瘋狂地做垂死掙扎。軍長,一定要同這樣的敵人硬拼嗎。要知道狼不會爲了所謂的尊嚴進行不必要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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