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 大家見我臉色不好,以爲我一路奔波勞累,也沒有多問, 其實我只是憂心匆匆, 心裡多了擔憂自然沒有精神應付其他的人。我對許記也沒有那麼熱衷了, 不再每天都去許記, 幸好小敏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我去許記甚至只是爲了打探風飛揚是否回來的消息, 我若是在家裡,肯定什麼消息來源也沒有,許記還可以見到錢幕楓, 而且風飛揚若是回來了他要通知我也不方便去許家,許記到是方便多了。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錢幕楓也不來許記了, 就在我度日如年的時候, 小敏聽到了大堂裡客人說風飛揚的消息。小敏知道我對風飛揚的消息特別留意, 所以一聽就匆匆到後面告訴我:“小姐,剛剛我聽客人好象在說風老闆上春風樓贖瞭如秋姑娘, 如今如秋姑娘被接到風府住下了。”
我聽了先是一驚,而後安慰自己風飛揚既然平安回來了就好,至於替如秋姑娘贖身的事情或許另有隱情,如秋那樣驚世絕豔的女子本就不該呆在煙花之地。雖然開解自己,我仍是坐臥難安, 小敏大着膽子勸道:“小姐, 你不如去一趟風府吧, 有什麼事情問清楚總比悶在心裡好!”
小敏果然是成熟了, 這樣的話也能說出來了。依我的性子不弄清楚的確是很難受的, 於是我立刻動身去風府。
到了風府,下人到是客氣有禮, 把我讓入府中坐候。這裡的廳堂我來過兩次,可是從來沒有這次這樣心焦難耐。我心中忐忑不安,等了許久,終於風飛揚出來了。我正欣喜的站起身來,卻赫然發現如秋也隨他一起出來了。我愣愣的呆立,到是如秋見了我笑盈盈的迎了上來道:“明月姑娘真是貴客!”
我明明知道風飛揚接瞭如秋到府中,可是乍然一見仍是吃驚。如秋一如既往娥眉淡掃,略做妝點已是妖嬈動人。我回了回神道:“如秋姑娘好久不見,越發的清麗雅緻!”
如秋淺笑道:“明月姑娘才幹非凡,哪裡是我等可比。適才飛揚陪我下棋,突然聽說明月姑娘來了,我正盼着能與你見上一面,所以央求飛揚等我一起出來,我想着總要梳妝齊整了才能出來見人。結果讓明月姑娘久等了!”
“飛揚”、“下棋”、“梳妝”這幾個詞讓我不敢至信,他們兩人居然如此親熱。我勉強笑道:“如秋姑娘何必客氣,我也沒有等多久!”
風飛揚終於開口了,就好象從來沒有和我歡言笑語過,一副疏淡的語氣道:“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一時慌亂,我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若是在以前,我接口就會反問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可是現在,他有佳人在側,對我又是疏離冷淡,我如何說得出這樣的話。我不知所措間竟然失言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如秋姑娘?”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沉默,他不說話,我亦後悔不該問這樣的問題,可是既然已經說出的話如何能收回。就在尷尬的寂靜中,如秋突然掩嘴輕笑道:“既然明月姑娘已經看出來了,飛揚你又何必瞞她。蒙飛揚不棄,將我自春風樓中接出,我亦傾慕飛揚,慶幸此生能追隨於他。”
風飛揚仍是不語,既然沒有否認,就是承認。我頓覺心灰意冷,若他喜歡的唐七小姐,我還可以冷笑他無知,若他喜歡的是白姑娘,我還可以安慰自己他需要一個會武功的姑娘才能與他匹配,可惜他喜歡的是天下無雙的如秋。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一個才絕於世的女子,我拿什麼去同她相比,任何一個女人站在她的面前除了僞裝高傲,還能怎麼不顯自卑。琴棋書畫我樣樣不通,我除了會話說八道以外什麼都不會,風飛揚若真的選了我,我到要詫異他的眼光了。他從未對我說過不該說的話,要怪也只能怪我自作多情。
我終尚存一分理智,黯然道:“上次見你匆匆走了,一直未曾謝你帶我住到薛大哥家。今日聽說你回來了,特意跟你說聲謝謝!”
他仍然是淡淡道:“不必客氣,既然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如秋你就替我招呼明月,我還有事情先失陪了。”言畢他已轉身。
他連對我多說一句話都不肯,或許是怕如秋誤會我與他的關係。難道他看不出來就算我不是君子,也不會是小人,怎麼會妨礙他與如秋。我哪裡還能留下來,只得強顏道:“如秋姑娘,許記還有事務,我不能多擾,告辭了。”
如秋玲瓏心思,如何看不出我的異樣,自然也不多留我,嫣然道:“明月姑娘掌管許記,自然繁忙,我就不多留了。若是得空,多多過來走動!”
我虛應一翻,這風府我無論如何也是沒有勇氣再踏入了。
回到許記的時候,我肯定臉色蒼白,神情萎靡,小敏明明是個有話憋不住的人,見到我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問,只端茶到水的服侍我。我心裡感激她體諒我的心情,若是此時別人再沒完沒了的追問我,我就要崩潰了。我只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我和這個時代還真有些八字不合。我會喜歡楊子明,是因爲他對我夠好,讓我感動。可是風飛揚不同,喜歡他不是因爲他爲我做了什麼,只因爲他正直、勇敢、俠義,明知危難重重,卻義無返顧,不爲自己只爲天下。在我內心深處,我所盼望能站在我身邊的人就是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其實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汗!誰都能看出這句話的出處。)其實或許自從寒夜裡他握住我的手那一刻,我已經爲他而心動了。
跟楊子明分手的時候我可以明明白白的讓人看出我的失落,可是這一次不行,我還不想無端掀起風浪。所以我回到家裡,勉強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二孃、三娘、明珠吃飯說話。本來我自以爲掩飾得不錯,二孃卻問道:“明月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是不是店裡的事情太忙,你別累壞了身體。”終究是一家人,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任我如何掩飾,也能看出,顯見二孃對我關心有加。
我藉機說道:“是啊,我想休息休息,店裡的事情就多交給小敏了。”我現在的情形真的是無心無力理會許記。二孃、三娘見狀,自是讓我好好休息,保重身體。
我在家中,整日無所事事,吃飽了睡覺,睡好了吃飯,任我如何開導自己,心中隱痛卻不肯褪去。幾日之後,楊子明竟然登門,再見他時,他亦面容憔悴,只可惜我知道他此翻憔悴已非爲我。
楊子明見我說道:“明月,你近來可還好?”
我勉強一笑道:“我整日無所事事,能吃能睡,當然還好!到是你面色不佳,可是爲了柳小姐的事情?”
他一嘆息道:“思銘病重,我眼看着卻無能爲力。我知道她這一生的願望不過是嫁給我,所以我萬萬不能讓她留下遺憾。今日我來貴府是爲退婚,明月你莫要怪我。”
當初雖是柳思銘一相情願,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怕連他自己也未曾料到終有一日他要娶她爲妻。
我安然答道:“子明,你肯如此,我怎麼會怪你。好好照顧柳小姐,病雖難醫,未必是不可醫,多尋訪名醫,或能柳暗花明。”
楊子明解釋道:“我若不過來退親,思銘終究覺得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不得不來。”
我點頭道:“我明白,你不必顧慮。能讓柳小姐開開心心的嫁給你纔是最重要的。”
楊子明猶豫了片刻道:“明日我就要迎娶思銘過門,你能來嗎?”
我淺笑道:“你當我剛纔說的是假話?我自然是真心祝願你們幸福。既然你和我是朋友,你大喜的日子我是應該去的。”
對於楊家退親,原本已經是默認的事情,如今楊子明過來提了,二孃、三娘自然沒有不允許的道理。楊子明走後,二孃、三娘又是一翻長吁短嘆,大好姻緣竟讓了別人。
次日我帶了明珠一同去,帶她去瞧瞧熱鬧也好,她也是整日悶在家中,小孩子哪有不想看熱鬧的。楊府賓客滿堂,我帶了明珠坐下後,等着看拜堂儀式。誰知道我竟然倒黴的被唐七小姐看到,唐七小姐帶着丫鬟朝我走來,我重重嘆了口氣,處處都有躲不開的人。
唐七小姐帶着誇張的笑容道:“想不到許大小姐竟然還會來這裡。我還以爲許大小姐不願姓楊,又有千般本領,能讓自己姓風,可惜到頭來還是姓許啊!”說完用手帕捂着嘴吃吃的笑,四周的人聽了她的話都把目光刷的朝我射來。
我黯然想起第一次有人無禮於我是唐七小姐,風飛揚輕言安慰,第二次有人無禮於我是白姑娘,風飛揚卻直接替我攔住,此時此刻,卻無人再站在我身邊。我只淡淡道:“所謂姓氏,受之父母,縱然將來有改換之時,也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唐七小姐大家閨秀竟然不明白嗎。這樣的事情豈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不知道唐家是不是與別家不同,將來唐七小姐跟誰家姓是憑自己意願的。”
唐七小姐臉色一變,養在深閨的小姐又怎麼練習過吵架,所以雖是生氣,卻只會恨恨道:“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們唐家說三道四!象你這樣的女人,一輩子沒有人要!”
我大笑道:“你若是想好了別的話,再對我來說,我最不介意的事情就是沒有人肯要我。”
唐七小姐被我氣得臉都紅了,竟然不顧身份出言辱罵道:“你簡直不知羞恥!”
我本來就胸中鬱積,當下也是怒道:“你無端生事,有如潑婦,自恃有唐家撐腰,便惹是生非,不知羞恥的恐怕是唐七小姐吧!”
唐七小姐哪裡被人這樣罵過,立時眼淚已經流出,幸好唐定山冒了出來,見了此翻情形,心中定已猜出一二。唐定山拉了唐七小姐道:“莫要哭了,今日是子明大喜的日子,你這樣子就算楊家不怪罪,咱們也過意不去。天大的事情以後再說。”
唐七小姐勉強收了眼淚,還要與我鬥嘴,卻被唐定山拉開去了。唐定山終究是顧及楊子明的婚禮,斷然不會此時讓唐七小姐鬧事的。